立刻有人從慕青臨手裡搶走相機,往地上砸,幾萬塊的相機和鏡頭瞬間就沒了。
周意握緊槍,快速轉頭往車裡看了眼。
慕青臨正偏頭看著她,瞳孔黑卻亮,看不出一絲相機被砸的憤怒。
相機是記者的命根子。
慕青臨能表現的這麽冷靜,肯定是已經留了後手。
周意意識到這點,心中不甘瞬間化為烏有,她微微眯著眼,看向站在車上的男人,“現在,讓他們讓開。”
男人不放心,蹲在車邊用本地話和砸相機的人交流很久,才站起來看了周意一眼,朝下面做出往後退的手勢。
圍堵的人群在竊竊私語中慢慢散開,男人從車上跳下來,站在周意面前說:“中國人,我記住你了!你敢反悔,我堵上性命也會去找你報仇!”
周意放下槍,站在飛揚的黃土裡,脊背筆直,“想報仇隨時來,但是,千萬不要有落在我手裡的那天。”
周意拉開車門上車,車輪壓著鐵棍過去,快速駛離村落。一直到車後揚起的塵土把模糊房屋徹底蓋過,萬千裡才松口氣,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萬千裡坐起來,扒著周意的座位問:“你們是不是經常遇到這種情況?”
“沒有,我們很少去村裡。”周意說,她筆直的目光看著前方,嗓音裡還殘留著明顯冷硬感,“只有幾年前,我們國家的維和部隊幫他們打井出水那天去看過一回。”
“我艸!記吃不記好啊!”段藝心有余悸地罵道。
萬千裡懟了他一眼,繼續問周意,“一幫村民都這麽凶殘,遇到真正來盜獵的,你們還不得玩命?”
周意說:“沒有,我們人員有限,更怕傾向於驅逐。”
萬千裡坐回去,唏噓地歎口氣,“今天還只是調研就這麽刺激,真正開拍指不定遇到什麽。”
“你怕了?”段藝問。
萬千裡哼笑,“怎麽說話呢?這世上就沒有你爹我怕的事兒!”
段藝怒道:“誰爹,你……”
“小九……”始終沒說話的慕青臨一出聲,馬上要掐起來的兩個人立刻靜下來,聽見她很慢地問周意,“下車之後可能遇到什麽,你事先已經想好了?”
突轉的話題讓周意心頭一跳。
她能聽出來慕青臨的後怕,可她沒有質問,而是選了溫和的詢問。
這種方式既保留了信任,又表露了擔心;
既是冷冰冰的理智,又不乏戳人心窩的感性。
周意跳動的心堅定下來,語速飛快地告訴她,“沒有,偷獵場上的事瞬息萬變,我想不到百分之百,但是我清楚他們不敢真往我槍口上撞。他們會堵我們,只是不想坐牢,我拿槍嚇一嚇,再給點甜頭,他們肯定妥協!”
“好,我知道了。”慕青臨說,她的嗓音是軟的,看著周意,一字一頓地說:“小九,現在的你,讓我刮目相看。”越是這樣,我越想趕緊把你帶回去。
後半句,慕青臨不敢和周意說。
到今天,她算是徹底明白了韓秋說的「不要命」是指什麽——周意有本事,還有執念,沒人能在偷獵者面前比她更勇敢,一旦出事,也不會有人比她面對更多危險。
這樣的周意絕對不能繼續待在這裡。
慕青臨心裡做著決定,面上不漏破綻,輕松笑容裡隱約還能捕捉到一絲揶揄,“槍法挺準啊,周隊長。”
周意的神經跟著放松下來,“經費有限,開一槍就得值一槍。”
“怎麽練的?”
“用Antoin弄來的打了一整年樹葉。”
段藝坐起來,正兒八經地說:“周意,我們這算是欠你一條命了吧。”
周意語氣淡淡,“沒那麽嚴重,真較真,我可能才是真正激怒他們的源頭。”
“起因我管不著,就知道最後是你擺平了那幫人。”段藝擲地有聲地說:“周意,謝了。”
萬千裡慢半拍想起這事兒,急忙跟在後面說:“對,謝謝了啊。我這輩子是沒辦法以身相許了,只能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你們真不用這樣。”說話的周意沒忍住又往慕青臨那邊看了眼,難掩驕傲,“我今天就是不來,我姐也知道怎麽讓你們脫險。”
萬千裡這會兒反應過來,兩手用力一拍,大笑著說:“慕主任牛逼!你怎麽知道他們會要相機?”
慕青臨說:“調查記者的本能反應——保護證據,保護自己。”
段藝感慨:“有勇有謀,配合默契,你倆可真是天生的一對兒啊。”
這話一下子說到慕青臨心窩上,她暫時放下腦子裡那些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念頭,偏頭看著周意說:“一會兒到安全的地方了停個車,我看看你的傷。”
慕青臨不提這事兒周意都忘了,她下意識抬手蹭了下額頭,看到手背上的血跡,才突然感覺到一絲疼。
這點小口子和之前受的那些傷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沒事兒,血已經快止住了。”周意說。
慕青臨抬起手,把掛在她下巴上,即將掉落的那滴血卷進指關節裡藏著,“可我還能看到。”
周意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再往前開六七公裡就安全了。”
“嗯……”慕青臨應聲。她偏頭看向窗外,幾分鍾前還火紅的夕陽到這裡幾乎全部變沉了,天邊風雨欲來,狂風四起,吹得枯草形同狂奔的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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