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長的頭髮一絲不苟地盤起,淺綠色的眼睛在眼鏡下比以往都更加無神。她的手法精密有序,像一個機器人,無情卻準確。
“報告長官,緊急事件。”一個小護士急匆匆跑來。
白冉繼續手裡的工作,頭也不抬:“怎麽了?”
“盧上尉重傷,超出了我們能力范圍,請您快去看一眼。”
那雙綠眼不再無神。
白冉的手停在空中,警覺地抬起頭:“盧上尉?”
“盧簫上尉,她要是死了,就沒法給世州交代……”小護士越說越急,染上了哭腔。
“知道了。”白冉立刻從擔架前的板凳上站起。“這裡彈片還沒處理乾淨,你幫我繼續,之後上點紅霉素。”
“是!”小護士立刻在她站起的板凳上坐下。
白冉幾乎是跑過去的。及膝的白大褂飄過腥風血雨,穿過人群,留下一陣幻影。
趕到現場後,躺在擔架上的人的模樣讓她瞳孔驟縮。她瞬間理解了那兩個北赤聯軍醫焦頭爛額的無助。
“白少校!她的傷口感染了。”
“彈片不敢取啊。”
“好像被蟲子咬了。”
七嘴八舌。
“我看看。”白冉穿過他們,蹲下身。她掏出隨身攜帶的手術刀,飛速剪開盧簫大腿側的褲子。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混著紫中帶綠的液體後,她的臉色越發難看。“珥圖,跟我把她抬到我那裡。”
名叫珥圖的軍醫和她一人一邊,將盧簫抬入了總軍醫長的私人帳篷。
“她能活嗎?”珥圖看著這位世州長官,兩臂發抖。
白冉拿起手術工具箱,平靜道:“能活,你們去管其他傷員吧。”
但眉毛在悄悄顫動。
聽到軍醫長這麽說,珥圖放心了:“是。”立刻轉身走出了帳篷。
白冉拿出一卷紗布備好,手術剪探入被風乾的血液染得硬邦邦的布條。她拿出一條新的繃帶,向近心端的地方包扎。與此同時,她的手伸向碘酒和一罐西藥。
但剛碰到藥瓶時,她又縮回了手。
她垂下眼,再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上尉,握緊拳頭。
現在,帳篷內空無一人。
猶豫片刻。
灰色鱗片從她右眼下方的淡褐色斑紋浮現,她的嘴逐漸隆起,牙逐漸伸長為獠牙。
“你……幹什麽……”盧簫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臉頰的肌肉無力地抽動。
那白大褂還是白大褂,但那頭已變成了一條蚺蛇的頭。
那條蛇沒有說話,張開血盆大口,每排牙齒都閃著寒光。
盧簫的睫毛顫動一瞬,說不上來是恐懼還是滑稽。
只見白冉的手指探入張開的大嘴中,進入喉嚨輕輕攪動。一陣乾嘔後,她吐出了少許淡黃色的粘稠液體。
蛋清一樣的液體,帶點自然的腥味。
那液體吐到了掀開的布條下,塗到了流著紫綠色液體的傷口上。
一陣刺痛,讓盧簫閉眼咬牙,冷汗從額角滲出。說來也怪,在刺痛過後,惡心與頭暈減輕了些許。
再睜開眼時,白冉又恢復成了人形。
“你被蛇咬了,蛇毒混著細菌感染。”她拿起一個瓶罐,向傷口上撒些白色藥粉。“這種情況,最快最有效的藥是我的胃液。”
喉嚨再度恢復力氣後,盧簫吃力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她對胃液沒有偏見,雖然取胃液的樣子著實有些嚇人。
“我只是在履行軍醫的職責。”白冉取出另一個藥瓶,正要倒到手心裡。
藥瓶上的標簽讓盧簫一震。
她瞪大眼睛:“我不用嗎啡。”
“怎麽,怕上癮?不會的,我會控制好量。”
“南赤聯封鎖了運輸線,很長的一段時間……藥品運不進來。”
“你這種級別的軍官,藥剩最後一顆都要緊著你的,怕什麽。”白冉輕輕笑了起來,說得很輕巧。“我馬上要割傷口取碎片了,你會疼死的。”
“嗎啡的消耗量……支撐不住的……”
“你會疼死的。”語氣認真了起來。
“我能忍。”盧簫堅定地閉上眼睛。
白冉的臉色立刻變了。
整個表情扭曲得很奇異,綠眼放出憤怒卻悠遠的光,像是回憶起了過去某個片段。
她一刀插入彈片下的傷口:“好啊,那就疼死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白冉:原來盧上尉是M啊,那沒事了。
第8章
悶熱的軍醫長營帳中。
白冉的額角破天荒地滲出汗珠,只有隱隱幾滴,悄悄劃到她的顴骨上。
在小腿處光潔白嫩的皮膚的對比下,大腿被炸裂的彈片傷得不成樣子。
血肉模糊。
手術刀切入皮膚,酒精擦拭過的鑷子探入肉中。
盧簫緊皺眉頭,很痛苦的樣子,卻聽不到她任何聲音。
“疼了就叫。”白冉眯起眼睛。
“沒疼到……那個程度……”嗓音在抖,但聲音很狠。
聽到這句話,白冉的手法倏然粗暴。刀口一轉,鑷子故意觸到傷得最深的部位,像是在故意報復什麽,故意讓她更疼。
盧簫整個人一顫。
卻仍然沒有出聲。
縫針直接刺入皮膚,化作一條小蛇,穿梭於血色的森林之間。黃色的藥水混著紫色的血塊,鮮紅的肌肉漸漸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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