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為掩蓋身份的可能性更大,畢竟保釋政犯很容易惹禍上身。
白冉的腳步很柔,但又莫名很沉重,死氣沉沉的。好像在控訴什麽,在為什麽鳴不平。
之後的過程中,兩人沒再多說過一句話,全程公事公辦的態度。盧簫很慶幸白冉收起了惡劣的習慣,不過這女人過於一本正經的表現有點毛骨悚然。
白冉靜靜地在綠袍下填表,盧簫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面。
纖細的手指如雪,鮮紅色的指甲油仿佛在滴血。
紅色是警告的顏色。盧簫並不記得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塗過指甲油;從指甲油的完整狀態來看,應該是最近新塗的。
守在不遠處的警員們開始竊竊私語。
“哇,赤聯人這麽有錢的?什麽背景啊?”
“做生意的唄,有什麽奇怪的。”
“不是說赤聯女人不能做生意麽,難道她是……”
“噓。”
雖說白冉承認過聽力不好,但盧簫還是覺得,白冉應該已將上述對話盡收耳底了。作為那些警員的上級,她替他們的嘴碎感到羞愧。
大氣的字如行雲流水般飛舞,白冉的手跡只能用賞心悅目形容。百分百文化人的字跡,每個間架結構與連筆都恰到好處。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意外合上了時針的移動。
這字跡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盧簫皺起眉頭思索,卻思考不出來個所以然來。她想到了某個人的字跡,卻肯定二者沒必然聯系。好看的字都是相似的,只有醜字才會醜得千奇百怪。
“好了。”白冉將表格推到對面的軍警面前。
然後,她抽出了一張不起眼的白色支票。
但上面的數額卻很抓眼,正好四十五萬州元。世州中央銀行開具的,也有在特定燈光下呈紫色的防偽標識。
盧簫接過表格,檢查上面的每個信息。
在姓名一欄,她看到一行故意潦草的字母,愣了一下。她抬頭看向白冉,意料之中捕捉不到任何痕跡。嚴嚴實實的“沃爾卡”之下沒有表情。
雖說中文才是各國的官方語言,但當今世界格局的變化畢竟過於緊迫,部分專有名詞如姓名是允許用其它語種填寫的。
她便沒說什麽,只是重新辨認一遍。
終於,辨認出的內容如下:
【Savanna】
雖然不知道這個名字的正式音譯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白冉”。
她警惕地皺起眉頭,拿起支票比對。既意外又不意外,她看到那張支票上的名字也是“Savanna”。
是偽造的支票嗎?還是……
盧簫捏著紙張邊緣的手指出了汗。
然而專業檢驗人員接過那張支票,用紫外燈核驗了幾分鍾後,點了點頭。
沒有任何問題。
內心的疑惑越來越多,但盧簫什麽都不敢問。別人的私人財產,跟自己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盧簫盯著網紗後面平靜的綠眼:“請出示身份證明和證明材料。”這也是官方流程之一。
白冉從“沃爾卡”的側兜掏出了一小遝折疊的文件,遞了過來。
將文件展開的那一刹,盧簫再次震驚了。是舊歐民主聯合國的公民證,財產證明和工作證明。
不是護照,而是公民證。而且無論從哪個細節觀察,多年警司的經驗都在告訴她,這個公民證是真的。名字真真切切就是“Savanna”,只有名沒有姓,又或許“Sa”就是她的姓;而旁邊的一寸證件照,分明就是白冉的臉。
審閱完畢,盧簫遞給身旁的男警員:“雷米,把這些拿去複印兩份。”
“是。”
罩綠袍的女人一動不動。
盧簫也一動不動。
她知道白冉原本身份,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但不打算深入盤問任何事情。她比白冉還希望司愚能被盡快保釋出去,不然被押到中央監獄就危險了。
資料複印完畢,雷米將那一遝紙裝袋,還給了白冉。白冉接過的時候,懶懶地說了聲謝謝。
然後,盧簫陪同白冉走出了警局。旁邊一眾忙碌的警員們,在她們經過時,都會停下手上的工作,注目一瞬。
“只要提款順利,我們就放人。”
“嗯。”
“兩個工作日。”
“我相信你們。”不過語氣很嘲諷,跟說反話沒什麽區別。
夕陽西下,天邊一片赤紅。
像蛇張開了血盆大口,絲狀雲朵是一排細而尖的牙。
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身影,盧簫陷入沉思。
她想起了很久前遇到的那個波斯姑娘。一樣被綠袍封印的美貌,在面紗褪去的那一刻,令人悵然若失。
為什麽白冉突然穿起了罩袍?是被北赤聯的宗教警察發紅牌了嗎?她當然希望這個猜測是錯誤的,希望白冉只是單純不想被認出才穿的“沃爾卡”。
抬起手掌,因高強度訓練留下的厚繭與傷痕仍清晰可見;但那蒼白的繭中,仿若要有蝴蝶飛出。
這麽一比下來,世州不分性別的變態訓練竟成了一種恩賜。
盧簫歎了口氣,轉身走回警局。
**
後來,盧簫一直沒搞明白兩個疑點。
其一,舊歐公民證上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白冉。
雖然那張證件照像白冉的臉,但一寸照的像素實在過低,世界上長得像的人也太多,不能百分百確定。或許是她的親屬,或許是受別人指示與幫助,又或許是她假借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身份。受人指示的可能性最大,因為如此巨大數額的錢,一個人大概率是拿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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