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嗎?
維納斯站了起來,日光透過身體的曲線,整個人都更加奪目。迎向太陽時,她眯起了眼睛。
——我是世間所有清醒與自私自利的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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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盧簫在報紙上看到了調查後續:
【開羅第一人民醫院的檢驗科主任馬博賴系外國間諜,配合舊歐黑市人員非法運毒至世州境內,將五十公斤海洛.因藏匿於醫院倉庫中。汙水檢測人員在排水管中檢出違禁化學成份,開羅警衛司隨即前往醫院搜查,人贓俱獲。馬博賴畏罪自殺,其上衣內口袋藏有線人的聯系方式,警衛司也因此得以查清事件真相。此事件因影響惡劣,我政府於1月28日在開羅大使館與舊歐東洋社代協商,現已和平解決問題。】
讀完這篇報道,她僵住了。作為親歷者,這一行行扭曲而詭異的文字散著刺骨的冷。
上衣內口袋藏有聯系方式?她眼前閃過了那具屍體。被鮮血染紅的白襯衫薄得像張紙,就算有口袋也藏不了什麽。再者,不會有間諜傻到把聯系方式隨身攜帶。
她的內心滿是疑問,卻不敢質疑什麽。
政治與自己無關。
她只知道,今年的春節又沒能回得去家。2191年的春節和2190年的春節一樣,都在無止盡的工作中奔忙。
盧簫走到牆上貼的地圖前,細細端詳。
而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門外傳來了阿圖莎的聲音。
“報告長官,新地圖。”
“請進。”
阿圖莎抱著幾個長條形的盒子走進辦公室。盧簫拿起其中一個放到辦公桌上:“謝謝。”
待下屬離開後,盧簫坐到辦公桌前,緩緩展開新的地圖。
比對半天后,她發現了中東南部的國土變化。紅色的領土,也就是代表著世州國土的面積又變大了。
也門南部變紅了。
盒中還有一個小卡片,印了一行說明:舊歐歸還了中東部分領土,我國將其收為中南府下的特別行政區。
“歸還”這個詞用的很曖昧。
作為一個軍人,盧簫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只是這樣的事情已司空見慣。
她揭下牆上的舊地圖,從抽屜中拿出膠帶。在雜物盒中翻找時,底部的一遝舊信讓心臟顫動了一下,信內署名的“S先生”讓她想起了往事。
明明有著大好前程卻慘死在夜總會中的歌姬。
明明沒錯卻一定要寫的檢討書。
明明有結果卻被迫無果的案子。
當初她將那些信件保存,只是為了激勵自己,以不忘初心;然而現在再看到那個名字,再想起那段往事時,她隻覺得悲哀。
我不是一個好警司,配不上信中的話語,盧簫悲哀地想。於是觸到那信紙的手又縮了回去。
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真的有做正確的事情嗎?
這次的馬博賴案又何嘗不是如此。她隱隱有種感覺,馬博賴實質上只是個替罪羊,一個可悲的政治工具而已;卻什麽也做不了。她無法為一個世州官方強行定罪的人伸張正義。
終於拿起膠帶,正要貼地圖時,卻又有人敲門。
“請進。”盧簫有些無奈。
是一個新來的小警員。見警司長時,他有些慌亂地敬了一禮:長官好,這是您的郵件,今天的。”
盧簫接過那三封信,溫和地點頭:“謝謝。”
小警員愣了一下,顯然他沒料到警司長會向自己道謝。他有些結巴道:“不、不客氣!”說罷,羞澀跑走了。
短短一段對話後,他已然成為了警司長的迷弟。
三封信在辦公桌上展開,盧簫一下就注意到了那封印有舊歐國旗的信。
舊歐的人?給自己寄信?
百思不得其解中,盧簫把信封翻過去,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S先生寄】
真巧。
或許世界本身就是個巧合。
她實在想不出“S先生”寄信的理由。明明好幾年沒寄過信了,今天卻突然寄信過來,出了什麽事?
不過收到舊友的來信,怎樣都是快樂的。
不安著期待著,盧簫拆開了信,展開裡面的信紙。不過剛看前面幾行,她就重重舒了口氣。什麽嘛,原來是拜年信。
【親愛的長官:
請原諒這封拜年信的姍姍來遲。
聽說您今年因一場大案沒能回家,我替您感到遺憾。說實話,我也很久沒回過家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不願提起。如果您正為此難過,請記住,世界上有我陪您流浪著。
我將永遠陪您流浪。
直到這個世界沒這麽操蛋。
馬博賴案我有所耳聞,也聽說了一些事情。您知道嗎?這人明明被定義為間諜,但前幾天,他的家人們都收到了一大筆撫恤金,多到足以捂嘴。至於為什麽,你我心裡都清楚。
您一點兒過錯沒有。您只是在完成緝毒的任務,而且完成得過分出色。沒有人比您更熱愛和平;只是當對象變為政府時,誰都沒有辦法。
我們都是歷史的塵埃。
鶯兒的案子也是,您已在力所能及內做到了最好,並把真相交給了我,讓我知道了那些狗官的真面目。所以直到現在,我依舊愛她,也依舊愛您。所有人都該在她的墓前跪下,唯獨您值得永遠昂首。
我們都是歷史的塵埃,而您是在陽光下最閃亮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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