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莉婭停住了腳步,大大的淺綠色眼睛盯著那個男士兵。
男中士盯著她上上下下看了一會兒,然後對他的同僚道:“仔細看看,雖然老了點,但還是很有姿色的。”
“白蛇算稀有品種,當然漂亮。”坐在地上的另一個士兵灌下另一口啤酒。
男中士笑了兩聲,轉頭衝艾希莉婭吹了聲口哨:“你們拉彌教的女人雖然每天罩著大袍子,但私底下玩得很開吧?蛇做起來是怎麽樣的,會用尾巴取悅男人麽?”
怕冷的蛇人衣服穿得很厚,他們卻以為這是故意為之的保守。
艾希莉婭的眼裡迸出恐懼。她不想和世州軍人說話,甚至不想看到他們。
她顫抖著嘴唇:“我是正經女人。我有丈夫,也有孩子。”
男中士同情地咂咂嘴。
“你的男人和孩子早被炸死了。看看我怎麽樣?我活兒肯定比你老公好。”說罷,就想上前去摟艾希莉婭的腰。
他們太久沒見過女人了,見到一個美女就想做些下流之事,也不顧她的年齡已經四十多歲。
“炸死了?”艾希莉婭的嗓音猛然收緊,一步步向後退。
男中士傲慢地揚起頭,自以為是地解釋道:“這年頭,能見到蛇人都是件稀奇事了,你們早就被殺光了才對。”
艾希莉婭沒有說話。
她只是盯著面前的人,呼吸越來越急促。
盧簫這才意識到了這邊的異常,噌一下從沙發上彈起,跨過熟睡的士兵們跑來。
一切都晚了。
突然,艾希莉婭不受控制了。
鱗片從她臉上浮現,嘴越來越凸起,一條粗大的尾巴也頂開衣服,從她背後伸了出來。
然後,蚺蛇化的女人張開了血盆大口。本來就高的她,自脖子以上變成蛇後,更有了龐然大物的壓迫感。
那些個調戲她的士兵嚇蒙了。他們雖一口一個“蛇人”,此生卻是頭一次親眼見到一個真正的蛇人。
誰能想到那麽漂亮一個女人,竟能變成一條這麽醜陋駭人的蛇!
他們血液凝固,嚇傻了,在原地呆若木雞。尤其是那個直接和艾希莉婭說話的男中士,更是因恐懼而一動不動。
完全喪失理智的艾希莉婭蛇尾暴起,展開身體,纏住了男中士的身體。
盧簫撲了上去,嘗試控制住狂暴的蚺蛇。
然而徒勞。
艾希莉婭使出了畢生力氣,盧簫根本控制不住,甚至還被甩了出去,背重重磕到了地板上,打醒了睡在地上的士兵。
男中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青紫,他快要窒息了。
本睡著的士兵們紛紛爬起,驚恐地盯著這一幕。他們都是第一次見獸化的蛇人。
砰!
子彈穿過艾希莉婭的心臟。
客廳的另一角,領頭的世州軍官直接用槍擊斃了危害下屬安全的蚺蛇怪物。
聽到動靜的白冉從臥室衝出來,於二樓的欄杆前見證了姐姐的死亡。
鮮血從艾希莉婭的胸口噴湧而出,所有蛇的痕跡立刻消失,縮成了一個胸口中彈的女人。
玫瑰開滿地板。
盧簫頭一暈,倒在了地上。
白冉也跪到了地上。
**
下葬的那天是個雨天。
豆大的雨點打到她們身上。
她們沒有辦法返回南赤聯,返回施朗家族的故鄉,便只能把她安葬在傑拉爾頓西部的海岸邊。
艾希莉婭的死是意外的,也是意料之中的。在這麽殘忍的年代裡,她遲早會死。
無論過去多久,時間都抹不平回憶的傷疤。
那群世州蝗蟲奪走了太多東西。
糧食,家畜,過去半年的辛勤勞作,與活生生一條人命。
每當盧簫和白冉想起那個晚上,悲哀的怒火便會湧上心頭。
那群穿著軍服的人借戰爭之名遮蓋著無恥的獸性,軍服一穿,個人符號特征徹底消失,所有罪行都得到了合理化。
——她威脅了我的部下的人身安全。我們沒向您索賠,已經算好的了。
盧簫氣得渾身發抖。
——她本身就有精神疾病,你們去招惹她,現在反倒怪起我們來了?
——有精神疾病的人應該去精神病院,而不是留在正常的社會裡。
滿是鮮血的客廳中,所有士兵們都不再敢造次了。他們注視著長官和灰發女人的對峙,大氣不敢出。
——是你們把她變成這個樣子的!
——是你們恐嚇她,折磨她,最後拋棄她的!
怒火在胸腔內升騰,盧簫看著毀壞自己家的蝗蟲們,手臂青筋暴起。
白冉綠眼中的渾濁也在那一刻到達了頂峰。她看著殺害至親至愛的劊子手們,眼角噙滿淚水。
但最後,她們什麽也做不了。
如果只有一個軍官,盧簫可以解決;但當對方有幾十個甚至一百個士兵時,她什麽也做不了。她不是神,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回憶消失,思緒回到現實。
艾希莉婭的軀體埋到了土中。
磚紅色的土壤。
養育過禾苗的土壤,現在將包容死去的靈魂。
小盧平尚不懂死亡的意義,拽拽哥哥的衣角,悄聲問:“大姑去哪兒了?”
盧安卻已經明白了死亡是怎麽一回事。他想起了艾希莉婭大姑過去的點點滴滴,漆黑的瞳仁轉起淚水。過去的磨難加深了他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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