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簫右手飛快向後拉韁繩,將阿拉伯馬掉頭向內陸跑去。她不知道要逃到哪兒,只能看見約兩千米開外,有一個低矮的小村莊。
“海嘯來了——快回家!”有村民拿著音質破碎的大喇叭向海岸這邊大吼。
遠處有很多舊歐的本地人背上大包小包,向村莊的方向奔去。
盡管已離海岸上百公裡,海嘯仍高得另人害怕。
狂風大作,空中不斷飛來很多雜物,其中還有不少尖銳的物品,盧簫和她身下的馬都在盡全力躲避著。
但風速過快,終也無法躲過所有的危險。
噗滋。
一根短鋼筋飛來嵌入了上尉的大臂,疼痛立刻席卷全身。
緊接著,身下的馬被什麽東西絆倒了,重重側摔到了地上。
盧簫憑借良好的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及時一翻,才沒能摔個半身不遂。
然而沒時間喊痛。衰減到十幾米高的海牆仍在向自己的方向前進。
她的視線僅僅在摔斷腿奄奄一息的可憐動物身上停了一瞬,便咬咬牙,獨自向內陸方向前進。大臂在不斷失血,每跑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但別無選擇,只能前進。
在人都難活的情境下,沒人能顧得了馬。
要活著。
要活著回家。
要活著見她。
狂風中每一抹綠色的植被,都像那人的眼睛,似幽幽的鬼火,點燃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
求生的意志再次爬到頂峰,每根神經都在虛脫,腿也不是自己的。
不知過了多久,盧簫終於跑到了那片村莊裡。
海嘯仍有一段距離,但她已沒了體力,再也跑不動了。她知道,不光自己的大臂在流血,肺部的每次顫動都帶著血氣。
而另一番絕望擋在了眼前。
所有的小平房小別墅都大門緊閉,很明顯要將外來者擋在外面。就連它們的玻璃都漆黑一片,沒有一個人點亮熱燃燈。
能敲誰的門?誰願意給自己這樣一個來路不清不楚的人開門?盧簫越看越絕望,不知道該從哪裡放手一搏。
“快進來!”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一個清亮的女聲。
那是劃破天空的聲音。
那是僅存的希望。
“快啊!”
嗡嗡的耳鳴中,盧簫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頭暈的模糊中,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十米開外的房門前。
這聲音和身影都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來,也顧不得。
盧簫拚盡全力,半走半爬向那個女人的房門走去。
那個女人見狀,立刻跑了出來。雖然海嘯近在咫尺,她還是選擇主動跑了出來。
雖然是個缺乏鍛煉的嬌小女人,但畢竟沒有受傷,很容易便攙扶起了受重傷的上尉,兩人很快就走到了她的屋子裡。
溫暖與安靜一同包裹住身體,盧簫撐不住了,倒在了小房子臥室的床上。
而房子的主人也不嫌她身上的泥土和血液,額外搬來了一條棉被蓋在她身上保暖。失血過多的人格外怕冷。
啪!
海嘯的浪潮卷過了屋子。但大和島建築的構造本就考慮了頻繁的自然災害,海嘯並未對這間小房子產生實質性的影響,頂多就是窗戶縫進了點水而已。
盧簫根本睜不開眼。她只能微弱地感覺到有人在上碘酒消毒,然後包扎自己上臂的傷口。她能感覺到,自己在從死走向生。
“長官,請您堅持住。”那個女聲無比溫柔,如春風拂過撫仙湖面,讓受重傷的世州軍官內心寧靜了不少。
另一雙手搬來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墊到了她的腰下。與此同時,包扎完畢的女人送來了一個小杓,中間是熱氣騰騰的稀飯。
溫暖的粥液順著食道滑下,滑入餓得抽搐的胃中。
前所未有的疲勞感扼住她的意識,將她帶入了無邊的黑。
盧簫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睜眼時,窗子透進來的光已完全黑了。上次留有意識時還是下午,現在已經晚上了。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傷,發現自己被換了一身長袖睡衣,尺碼有點小穿在身上有些緊繃,但貴在乾淨。
這是誰的家?那個女人是誰?
疑問與恐懼一同湧上心頭。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舊歐士兵隨時出現在這個房子裡將自己逮捕。
這時,那個僅存在於模糊意識中的女人衝進了房間。那張臉寫滿了驚喜與溫柔,和她說話的語氣一模一樣。
“您醒了!”
盧簫愣了。
她相信世界上存在巧合,但不敢相信巧合就活生生發生在自己身上。
高鼻深目,被墨潑過的眼睛和頭髮,一位正統且美麗的波斯姑娘。脫去了拉彌教綠袍的束縛,身穿凸顯身材的緊身衣的她美到不可方物。
“法蒂瑪?”念出這個名字的一刹,盧簫覺得自己的喉嚨在抽搐。
過於遙遠的名字,都快要從記憶裡消失了。
而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所有的恐懼都煙消雲散。在這樣一個女孩的屋子裡,無所畏懼。
法蒂瑪的神色異常驚喜,衝過來握住上尉的手。
“長官,是我。真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盧簫勉強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您不要勉強自己笑了,我理解的。還餓不餓?有沒有胃口?想吃什麽我給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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