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上至下,她身上的顏色卻並不單調,畢竟有綠色的眼睛,鮮紅的嘴唇,還有麥浪般的長發。顯然是為了方便,她將頭髮剪到肩膀的位置,整個人看起來利落了不少。
光是看到那身裝束,盧簫便能想起很久以前營帳裡的消毒水味。她很高興,愛人不再是醫生了。
和平年代不再需要軍醫。
一起走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沒有打傘。盧簫陪著愛水的蚺蛇淋雨,她們的笑容在豆大的雨點中顯得更加幸福。
她們並肩前行,步伐出奇的一致。
白冉喋喋不休地講過去半年內的所見所聞,而盧簫則看著她傻笑。
“你知道麽,阮文儒那老家夥色心不死?我都這把年紀了,他竟然還圖謀不軌。”
“什麽?”這引起了盧簫的警覺。她深深知道,對於白冉這樣的美人,幾根皺紋根本不會影響她的魅力。
“天天給我送花送禮物,想引我上床。我說我是軍醫,又不是大小姐,可他還是送。”白冉說這話的時候搖頭晃腦,似在故意炫耀。
盧簫咬咬下唇,不快地問:“所以你最後怎麽著了?”
看到愛人的表情,白冉知道壞心眼得逞了。
她變笑邊回答:“我反覆跟他強調我是蛇人,跟他不是一個物種;可他偏不信邪,說我是蛇他也喜歡。可笑不?最後我在他面前變蛇形,才剛伸出條尾巴,他就嚇得屁滾尿流逃走了。”
盧簫也笑得不能自已。
雨一直下。
白冉左右顧盼,觀察著今日的城鎮。這裡已和她離開的時候大不相同,和平得讓人想哭。
“戰爭結束了。”
“結束了。”
“你想去哪兒?”
盧簫頓了頓。
“我想回家。”
“那我們快點兒。”白冉加快了腳步。
盧簫搖搖頭,進一步說明:“我想回故鄉。”
“柏林?”
“不管是不是柏林,我想回歐洲。”盧簫抹了抹眼皮上的雨水。
白冉沉默了。
她知道盧簫和自己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或者我們折中,在歐洲大陸找一個暖和的地方。”盧簫語氣越來越弱,心越來越虛。
白冉左靠,摟住愛人的肩膀。過了這麽長時間,那肩膀瘦削如常,也有力如常。
她輕松地笑著:“只要不出門,就算是西伯利亞室內也很暖和。聽說日內瓦那邊開始推廣集中供暖了。”
盧簫開始發呆。
很久沒做過的夢提醒了她,沒準那就是個預知夢。眼前閃過了地中海邊的某處,那裡四季如春,那裡溫暖濕潤,即便是神明路過時都會駐足片刻。
“我想去西西裡島。”
“為什麽?”白冉哭笑不得。
“巴勒莫的氣候和這裡差不多,暖和。文化和建築風格也和歐洲大陸的主流差不多,會有熟悉感的。”盧簫斬釘截鐵。
白冉挑挑眉:“當真?”
“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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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聽到盧簫的決定後,反應各異。
兩個孩子一聽有旅行,興奮得不得了。
凱瑟琳依舊忠心耿耿,表示小姑子去哪兒自己去哪兒。
只有望月綾子習慣於唱反調,哭著喊著想回柏林。
盧簫表示,她願意讓綾子和盧安回柏林郊區的家生活,那裡的房子應該還在。
綾子說,自己一個寡婦,單獨住不安全。
盧簫搖搖頭說,世州的治安很好,盡可以放心。
於是綾子啞口無言,最終也願意隨大家去巴勒莫。
法蒂瑪和司愚則要留在傑拉爾頓。
她們已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年,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有著不可分割的情感。
她們當然不願意去,盧簫理解,畢竟歐洲又不是她們的故鄉。只是自己走後,這個大別墅裡只剩下她們兩人,怎麽想都有點危險。
“不用擔心,鄰居們都很照顧我們,若是遇到了困難呢,芒羅太太和浦西拉先生他們都可以幫忙。”法蒂瑪溫暖地微笑著。“想想在你們來之前,我們是怎麽生活的。”
“也是。”盧簫才意識到不應該低估別人。
司愚沒有說話。
她向來不愛說話,不過和從前截然不同的溫暖表情出賣了她的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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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那天,是個晴天。
乾燥的澳島盛夏又回來了。磚紅色土地曬得硬邦邦的,維多利亞沙漠中烤沙子的味道穿越千裡,飄到每個人的鼻尖。
臨行的人們依次與法蒂瑪和司愚擁抱,告別。
多愁善感的法蒂瑪哭得稀裡嘩啦,寬寬的雙眼皮腫的不成樣子,深邃的眼眶紅彤彤的。她昨天哭了一夜。
“以後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去歐洲找你們玩的。”
“好啊。”凱瑟琳的藍眼睛與藍天相映成趣。
“太遠了,應該沒什麽機會。”旁邊的司愚毫無波瀾地點評了一句。
法蒂瑪抽泣兩聲,瞪了她一眼,司愚立刻做了一個把自己嘴拉上的動作。
盧簫和白冉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即將分別的溫馨也是溫馨。
盧安和盧平一個抱著法蒂瑪的腰,一個抱著法蒂瑪的腿,哇哇大哭。他們舍不得這位天天陪他們玩,永遠柔聲柔氣的阿姨。
再不走就晚了。
盧簫看了看表,隱晦地表示了一下她們應該快些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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