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簫記得,白冉說她中午會在酒店裡睡會兒覺。昨晚剛到慕尼黑的時候,白冉興奮得像個小孩子,非要看夜景看到凌晨。
於是,她決定先不回酒店打擾可能在熟睡的白冉,獨自在外面吃午飯散散步再回去。
剛出賓館,盧簫的眼神只是在旁側停留了一瞬,卻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心跳迅速加快。
她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真的是維克倫。
不過,從那肩章來看,現在應該叫他維克倫中校了。
昔日的老父親維克倫,此刻正在和賓館門口的一個警員談話。近十年過去了,年近六十的他頭髮完全花白,多了不少老態。
是了,本次會議牽扯到來自歐洲大陸各處的上千人,需要從總局調不少警力,維克倫當然大概率出現在這附近。
但盧簫猶豫了片刻,終沒有上前打招呼,甚至都沒敢多停留一秒。她立刻邁開步子,向不知去哪的方向前進。
“等等!”
轉頭,她的目光和維克倫對上了。
那雙的藍色眼睛很亮很亮,雖因上了年紀的緣故渾濁了不少,但慈愛又沉著的眼神和當年一模一樣。
年邁的維克倫小跑過來,臉上的褶子綻開了欣喜。
“盧簫,真不敢相信是你。”
矛盾的感覺在心頭縈繞。
盧簫並不想看到所珍視之人老去的樣子,也不想進行物是人非的感歎,但她別無選擇,只能迎了上去。
維克倫親熱地站到她面前,每寸面部肌肉都因激動在抖。他仍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一直沒聯系過我們,要不是報紙上沒報道過你的死訊,我們都以為你戰死他鄉了。你是盧簫吧?”
盧簫微笑著,並再次向對方的肩章瞥了一眼。
“是我,維克倫上尉。不過我現在該叫您中校了。”
雖然現在是陰天,但維克倫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卻溫暖了空氣。他的長長的胡子也泛了白,更添了幾分慈愛。
“唐曼霖入獄後,我就接手了總局。不過若你還在,恐怕總局局長的位子給你更合適。”維克倫用手背擦擦額角的汗。上了年紀的人都容易出汗,但凡多那麽一丁點活動量。
唐曼霖入獄了,根據其貪汙的程度,估計沒個五年放不出來。
這應是為她傷害過的所有女下屬的復仇。
盧簫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暢快,可不知怎的,她甚至都想不起來那惡魔的臉。
“當然還是您合適。”盧簫衝維克倫笑笑。
“別謙虛,我和埃布爾都這麽認為。”
“你現在在哪個部門工作?行政管理部門嗎?”維克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立刻否定了剛才的猜測。“不對,你沒穿軍服。你退伍了?”
“是的。”盧簫並不想過多解釋,於是直接用兩個字回答了他。
這個答案顯然驚到了維克倫。他低頭沉思片刻,問:“要不要一塊吃午飯?我請。”
“那怎麽好意思,不用了。”
“走!”維克倫笑得很暖,不容拒絕。
於是,盧簫便和他一起去了曾最常去的那家餐館。她沒想到,都隔了十年了,那家泰餐館竟然還開著,甚至連招牌上的“Thai”都一模一樣。
兩人一高一矮,順著人行道向前走。雖然其中一人並沒有穿軍服,但他們正氣凜然的步伐是一致的。
那家泰餐餐館的菜單,甚至都是一模一樣的。盧簫沒想到,盡管過去了這麽多年,維克倫還記得自己最喜歡吃芒果糯米飯。
點好菜後,維克倫開啟了談天模式。
“你出現在培訓會附近,莫不是哪個村的委員會成員?”
“西西裡島巴薩村的村長。”盧簫實話實說。
維克倫臉上的笑容綻開的幅度更大了。
“我就知道,你在哪裡都會發光的。怎麽不回柏林?”
“我哥哥和媽媽都去世了。我在柏林沒什麽親戚了,就想著找個氣候宜人些的地方生活。巴勒莫的氣候不錯,四季如春,我也喜歡種葡萄。”
維克倫立刻低頭。
“抱歉。”
“沒關系,她已經去世有幾年了。”
“那也不該提起這種傷心事。”
“不傷心了,人終有一死。”
咖喱牛腩與冬陰功湯上了桌,盧簫在米飯上澆一杓咖喱,塞入口中。
“好吃。”
維克倫先是慈愛地看她吃了幾口,才拿起刀叉。他看食物的眼神仿佛在說,他也很久沒來過這家餐館了。
盧簫聽到了不少變化。
埃布爾少校去年退休了,回到了塞維利亞老家。
石川劍太在戰時被調去了輕兵團,現在留軍校當常駐教官去了。
圖羅耶結婚後和媳婦定居到了莫斯科,申請調去了北邊支局。
維克倫的嘴一開一合,一個個消息通過無比溫柔的字眼飛向空中。
但盧簫寧願這一生都聽不到這些變化,這樣警衛司最好的樣子便能永遠停留在錯誤的印象裡。她向右轉頭,看向窗外的街景。
飯局即將結束,維克倫戀戀不舍地抬起手。
“要不要回總局看看?”
由於聾掉的左耳面對著他,盧簫並沒聽清楚他在問什麽。她轉過頭來,抱歉道:“我沒聽清楚,請您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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