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簫迷茫地盯著本該舉辦跳蚤市場的瑪麗安廣場。
“就算遠一點的地方獨立了,世州還可以像最開始那樣,繼續當歐洲大陸的霸主。”
白冉嘴角下扯。
“你覺得有人想容忍那幫做白日夢的土皇帝?”
盧簫抿了抿嘴,搖搖頭。
“不會。那就明年年初。”
白冉咧嘴一笑,笑容中滿是幸災樂禍。她的笑容和十幾年前重合了,笑得像個實實在在的惡棍。
“大膽點,我猜今年。”
“那就是今年。”盧簫承認,白冉的政治嗅覺總比自己要準。
相比之下,對世州沒有任何感情的白冉倒很輕松。
“那可要留上幾瓶好酒,到時候慶祝一下。”
“嗯,慶祝一下。”盧簫隨她綻開了一個蒼白的微笑。服務了十幾年的體制即將崩潰,她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最後再看一眼曾經熟悉的城市,她們返回了火車站。隨時都有可能斷航,她們不能多做停留。
**
2199年末,世界各地處處都在暴動,處處都在搖旗呐喊。
唯有相對與世隔絕的西西裡島相對平靜。
九月,十月,十一月,盧村長帶著她所愛的村莊繼續生活。
沒人再強迫他們種紅薯了,盧簫第一時間通知各家各戶種上各類蔬菜,並免費送上了許許多多珍貴的種子。
他們曾以為,生活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
12月12日,某個穿著便裝的男子高舉一遝報紙,歡欣鼓舞地跑來宣講新政府的成立。
突然得到這個消息的巴薩村村民們,全體震驚到不能自已。從他們的視角來看,生活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換了政府。
“時振州那老家夥終於死了!”男子揮舞著報紙,似在搖旗呐喊。“我們的民族英雄闖進了赤宮,一槍射穿了那老賊的心臟!”
“什麽?”眾多聚起來的村民們瞠目結舌。
“死啦,死啦!真的死了!各區都宣布獨立了,咱也緊跟時事,獨立起來!沒人再聽那老賊的話啦!”男子越說越激動,把嗓子都要吼啞了。
在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老富翁穆勒艱難地擠了出來。
“那誰來治理我們呢?新政府要派人嗎?”
男子想了想,答:“新政策還沒出來,不過咱政府決定了,要實行議會共和製!整個議會治理咱國家,不要一人獨斷!”
聽到這個消息,人群中加倍人聲鼎沸。不過大部分都是積極的回應。
盧簫笑著歎了口氣,拿了一個擴音器給那個男子。
那個男子感激涕零地接過擴音器。
“不過如果你們願意,你們村的領導班子可以保持原樣。我是說,如果你們對現狀挺滿意的話。”
眾多村民們對視片刻,立刻七嘴八舌了起來。
“滿意。”
“盧村長?當然滿意!”
“我們都想讓她繼續當村長,這你們不能干涉吧?”
“必須是她,換人的話我第一個不答應!”
一旁的盧簫靦腆地笑了起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肯定,對人民好的村官我們也求之不得呢!”男子拍了拍手,穩定了大家不安的心。
一直沒有說話的白冉走上前去,大聲問那個男子。因為人群過分嘈雜,她必須扯著嗓子吼才能讓對方聽見。
“新政府叫什麽?”
“意大利共和國,”男子自豪地拍拍胸脯,“很久以前咱這兒的名字跟這差不多。”
意大利。
三個字在盧簫的腦海內碰撞,飛舞,直至顯現出具象的符號。
白冉的臉上則綻出了微笑。
但笑著笑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半清澈半渾濁的綠眼閃出了點點淚光。久違的淚光,滿載千帆過盡的幸福。
盧簫轉頭,在看到那通常只會嘲諷只會笑的眼睛周圍的淚光後,愣住了。但愣了之後,她自己的眼眶也不自覺泛了紅。
那男子卻誤解了白冉表情的含義,連忙安慰她:“其實老早以前咱這兒就是一個國家,有共同的根基在,都別擔心。”
“謝謝。”白冉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她早已不再覺得他人的誤解可笑了。
後來盧簫才知道,西西裡是全球為數不多沒受到動亂影響的地區。
相比之下,大陸城市,尤其是日內瓦附近的地區,到處都是毀壞的房屋與迷茫的人民。
因為西西裡島離周圍大陸均有一定的距離,在世州斷了來往航線後,便處於一種完全與世隔絕的狀態。
在動蕩不安的社會中,這樣的隔絕便造就了一處世外桃源。
盧簫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本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當初一定要來西西裡島定居,曾一度以為是自己的臆想症犯了。如今看來,那是潛意識裡的不安全感作祟,選擇了一個擁有最安全的地理位置的地方。
曾經的夢境拯救了她們。
不,那個金發碧眼的維納斯拯救了她們。
**
2199年12月31日。
一個神奇的年份,一個奇妙的跨年夜。
不久之前,她們還生活在世州軍政一體國;現在,她們卻生活在了一個叫意大利共和國的地方。
盧簫和白冉如約定好的那樣,拿出了她們珍藏了許久的上等葡萄酒。隨著軟木塞拔出,酒的醇香立刻佔滿了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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