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小姨媽唐北檬發現了她的異樣,低頭用著那雙洋溢著幸福和雀躍的眼睛看她。
也是,和自己的初戀久別重逢,破鏡重圓。
值得她這小姨媽開心得升天了。
所以盡管在她們面前克制,可唐北檬眼底還是有些無法壓抑住的開心,一種特別蕩漾特別具有生氣的開心。
“怎麽了夏糖?”唐北檬問她。
夏糖挪了挪腳,搖搖頭,沒說話。
唐北檬盯了她一會,瞄了在前排高談闊論的大人們一眼,然後湊到她耳邊,用著氣音問她,
“你是不是在想你那個初戀,鄰居姐姐?”
夏糖說不出話,她是為唐北檬感到開心的,可是她又不自覺地將自己的狀態和唐北檬對比,於是有些撕扯著的難過。
如果今天裴慕西真的不回來的話。
她很怕裴慕西再也不回來了。
她久久沒有說話。
唐北檬似乎也得到了答案,於是皺起了臉,試圖說些什麽來安慰她,可又不是很會安慰人,說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沒事的夏糖,她會回來的。”
“我聽你們說她出了事,可能就是……”唐北檬費力地找著原因,試圖理解裴慕西的做法,“太難了,有些事情對她來說太難了,所以她才會想著逃避,也許……也許她自己現在狀態很差,所以……所以她……也許只是不敢見你。”
這很難得。
因為唐北檬從沒見過裴慕西,就能試圖去理解裴慕西,這是在很多大人身上都無法找到的品質——全天底下最強的共情能力。
大概是被唐北檬這樣笨拙的理解觸動。
夏糖覺得自己有些憋不住眼淚。
眼眶發著燙。
碩大的淚珠從眼眶邊緣上墜著,模糊視野。
甚至就要這麽溢出來,一顆一顆地滑落。
“別哭別哭~~”
唐北檬開始手忙腳亂地安慰她,大概是不知道做些什麽,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摸頭。
像削面機器人一樣摸她的頭。
機械而笨拙。
一點也不像裴慕西。
裴慕西會輕輕地揉她的頭,會將她抱在懷裡,會讓她被淚水浸滿的臉埋在她柔軟細膩的肩上。
夏糖試圖從唐北檬身上找尋到這樣的安慰。
也不想讓前排的大人看到她的異樣。
於是她將臉埋進唐北檬的肩膀上。
不一樣。
雖然溫熱,但是氣味,觸感,都不一樣。
可她只能湊合著用。
她憋著憋著,沒讓自己傳出嗚咽聲。
她媽在前排問,“怎麽了這是?”
唐北檬是個很好的小姨媽,會在她不願意被大人看到的時候,和她站在一邊,就像是拿著小鏟子的小人,把她碎碎的心給埋起來,然後讓她哽住,再也哭不出來。
因為她聽到唐北檬說,
“沒事沒事,夏糖就是覺得自己表現太好了,有點感動哈哈哈哈哈。”
……
夏糖很佩服唐北檬,能想出這樣不符合她人設的理由。
可她還是沒說話。
只是在唐北檬肩上蹭了蹭,想把滾燙的眼淚報復性質地蹭過去。
然後她聽見唐北檬也吸了吸鼻子,刻意放輕的聲音裡,夾雜著幾分氣息,帶著抑製不住的哽咽,
“夏糖你別哭了,你哭的話我也想哭,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再用你尖尖的下巴蹭我的肩了,我剛剛被人撞到了,你現在再這麽一蹭一蹭的,可痛了,真的痛的我眼淚都出來了。”
唐北檬這個人真的很讓人出乎意料。
比如說現在,她竟然會提起這種煞風景的事情。
夏糖不管,仍是在唐北檬肩上蹭了蹭,等緩了一會,才開口說,“誰撞的,我不信,撞這麽嚴重,我明明看到你在和你女朋友打視頻電話,笑眯眯的,一點也不像被撞到了。”
“真的啊!”唐北檬吸了吸氣,似是在回憶,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不清,“真的被撞了,被一個穿著黑風衣和戴著黑色冷帽的女人,這麽冷的天穿這麽少,臉色煞白煞白,我還以為她被我撞到受了什麽內傷,然後我就去扶她,她隻說了一句對不起就慌慌張張地走了——”
唐北檬絮絮叨叨地回憶著,話說到一半,卻發現一直埋頭在自己肩上的夏糖抬起頭,神色緊張地盯著她,
“她長什麽樣子?”
“嗯?”唐北檬被夏糖過於緊張的視線盯著,忍不住縮了縮肩,然後費勁地把夏糖攥住她的手扯下來,揉了揉自己被攥痛的手腕,說了一句,
“挺漂亮的吧,眼睛長,睫毛長,就是臉色不怎麽好。”
在某一瞬間,人的衝動會勝過所有的理智,控制著所有的軀體反應和動作。
夏糖覺得那一刻就是這樣的瞬間。
她知道這個人就是裴慕西的可能性很小。
但她還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讓開著車的表哥在最近的路口停了車,不顧所有人的阻攔,然後飛奔著,重新回到了場館面前。
她知道再回去也看不到那個黑衣女人。
可她只是想回去。
她可以不需要見到裴慕西。
只需要證明,裴慕西來過。
她很急,幾乎喘不過氣來,因為跑得太快,胸腔疼得幾乎直不起腰來,可場館門口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人穿著黑色風衣,沒有任何一個人擁有著和裴慕西相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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