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裴慕西轉學過來的第一天,經過她課桌時,帶來的一陣風,很香, 清淡又好聞的話梅香。
這個人身上是香的, 不是班上其他人那種劣質的、聞著就讓人頭暈的香。
是蘇錦清從未在人身上聞到過的香味。
她突然也好奇。
於是她真的如那群人的意願,在大課間老師不在的時候,公然給裴慕西遞出去了那一封其他人準備好的情書。
裡面的話其實很惡心。
那種開黃腔的惡心。
大概是班上那群男的, 所能想出來的最惡心的話,他們甚至還在她和另外一個男生之間糾結, 看到底是一個女生去送, 還是一個患有心臟病的男生去送, 會更能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
最終因為那個男生那天沒來學校, 而選擇了她。
送出去的那一秒,她不知為什麽,甚至也隱約有些期待裴慕西看到這上面內容的反應,會不會真的如同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哭得眼睛通紅,我見猶憐。
可是。
在靠近裴慕西的那一秒,在裴慕西伸出指尖接過她那封信的那一秒,她再次聞到了裴慕西身上的話梅甜香,於是有幾分遲疑,想把信收回來。
卻已經來不及。
她只能看著裴慕西慢條斯理地打開那封信,漆黑瞳仁裡映著的光明明滅滅,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所以期待戰勝了遲疑。
她也和當時所有人一樣,期待著裴慕西的生氣、委屈和憤怒。
她覺得下一秒裴慕西就會戰戰兢兢。
然後被氣哭。
奇怪,她竟然也期待著這樣的反應。
可裴慕西這個人很神奇,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會出現在這個糟糕又繁亂的世界裡。
她幾乎沒有任何負面情緒。
只是饒有興致地讀完了這封信,然後慢悠悠地把信紙收起來,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然後略過她。
當時的裴慕西,沒有將視線投在她身上半秒,只是環顧四周,準確無比地在人群裡找到那個表情最賤的男的,將信紙揉成一團,扔在那個男的臉上,一腳踢開他的凳子,聲響很大。
然後裴慕西抱著雙臂,懶懶散散地說,
“就你?”
“寫封四百字不到的信,上面十三個錯別字,你是怎麽考到這個學校的?”
沒有獲得期待的反應。
所以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
包括蘇錦清。
那天她看著,裴慕西直接把信扔給了老師,仿佛從不害怕那群男生會在她放學路上報復。
蘇錦清盯了裴慕西很久。
她以為裴慕西至少會在處理完這件事後,問她為什麽,或者是稍微將注意力停留在她身上一秒。
但是裴慕西沒有。
甚至在她追上去問的時候,裴慕西也只是摘了耳機,慢悠悠地提著包往校門口趕,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
“遇到處理不了的事情可以去尋求大人幫助,而不是助紂為虐。”
“所以我不可憐你。”
蘇錦清覺得自己還能記得裴慕西那時的眼神,似乎就是一種“你活該”的平淡眼神。
有多高高在上呢?
大概是足以將她視作陰鬱腐朽的高高在上。
在看到裴慕西放學後被開車來的精致女人接走時,蘇錦清明白了這一點,明白了為什麽她一直害怕著的躲避著的事情,裴慕西卻一點都不怕。
裴慕西有可以給她做後台的家人,有可以自信的資本。
裴慕西和她一點都不一樣。
明明是裴慕西什麽也不懂。
像裴慕西這種光鮮亮麗、漂亮自信的人,永遠高高在上。
大概永遠沒辦法體會她這種低入塵埃的人的心情。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以裴慕西這樣的人,沒辦法體會她有多努力,才能成功在大學開學之前蛻變,成為一個算得上是其他所有人眼裡的,有些優秀的普通人。
她有多努力才能以入學第十的成績進入南廣大學。
可裴慕西的第一卻來得輕輕松松,仿佛就算是她隨手在白紙上灑下的顏料,也能被吹捧成為天才之作。
蘇錦清不明白。
她也從來不懂為什麽裴慕西,可以被所有的同學、學院裡的老師,甚至是她身邊所有人喜愛。
可她只能假裝合群。
和那些人一樣,去喜愛裴慕西。
和不記得她,也認不出來她的裴慕西,成為好朋友。
不過也許是她自以為是的好朋友,因為裴慕西仍舊沒把她放在眼裡過。
裴慕西身邊總有很多人。
她逼自己和那些人也成為好朋友,甚至還去給其他人拿快遞、買零食,做些跑腿的小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帶著這種惡劣的習慣。
像是渴望用這種方式,被喜愛,被看見。
但裴慕西從不接受她的“幫助”。
甚至在她好不容易趕上和她們的聚會時,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在她好不容易趕上講座,為裴慕西佔到她最喜愛的藝術家講座的最前排的座位時,裴慕西卻寧願坐在後排,也不坐她為她佔的座位。
就算是她提前看到了裴慕西準備的畢業作品構想,她在一貫散漫又忙著做其他事的裴慕西之前,費盡心思,想方設法,幾乎用了自己那陣子所有的時間,將裴慕西尚未完成留在畫室的作品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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