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已經很棒了,夏糖。”
夏糖有些說不出話來,呆呆地凝視著裴慕西,在這一刻,她仿佛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內心深處,有鋪天而來的玫瑰花正在堆疊,綻放,隨風飄搖。
她一向知道,裴慕西是這樣的大人。
她幾乎能想象到,裴慕西這樣的姐姐,會有多受歡迎。
夏糖沒有說話。
裴慕西站起身來,思考了幾秒,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力道輕輕,“我很高興,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之後,仍然不後悔當時的選擇,也沒有因為後怕而產生什麽心理陰影,而是能夠坦坦蕩蕩地說出不後悔這三個字,你已經比很多人表現得要好了,夏糖。”
“那個手機差點被弄丟的女生,需要感謝你的提醒。”
“剛剛幾個記筆錄的警官,也說謝謝你的配合和協助。”
“包括我……”
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輕松地笑了笑,
“也感謝你,信任我,將這一份責任賜予我,讓我可以重新相信自己,可以有承擔這一份責任的力量。”
“你應該被感謝,而不是被責怪。”
“當然我相信你媽媽也不是責怪你,她只是因為擔心,處在她的立場上,我非常理解她。”
她話說得有些多,也有些久。
久到夏糖眸子裡再次泛起了搖搖晃晃的淚光,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無數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滴落下來。
在難以平靜的譚水上泛起漣漪。
裴慕西停住了話頭,沒有再往下說,夏糖今天晚上已經承受得足夠多,她也許不應該說這麽多。
於是她靜靜地坐在夏糖旁邊,等待著夏糖從情緒裡緩過來。
過了好一會,夏糖吸了吸鼻子,胡亂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看向她,眼睛紅彤彤的,
“我知道了,姐姐。”
“但是我下次一定要爭取,比這次表現得更好,不那麽慌張,最起碼要想到一個比今天要稍微好上那麽一點的辦法。”
裴慕西看了她一會,輕笑,
“沒關系。”
“如果你不知道怎麽處理的話,還是可以像今天晚上這樣,第一時間來找我,我想,比你大六歲的年紀,至少還是有用的。”
“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盡情地將這種責任推在我身上。”
她這麽說著。
這話實在是有些過於溫柔。
就像是在說:
我會永遠在你身後。
你可以不講道理,可以任性。
全由我給你兜著。
這的確是裴慕西會說出來的話,也是裴慕西會做出來的事,所以夏糖始終相信,就算是有一天她做了什麽壞的不得了的事情,裴慕西也會覺得是她被人脅迫,然後和她站在同一邊。
這種偏袒不講道理。
就像是她總說的,小丸子爺爺對小丸子的偏愛。
可是。
她不想讓裴慕西一個人當小丸子爺爺。
她也想當小丸子爺爺,一直偏袒著裴慕西。
夏糖這麽想著,有些猶豫地咬了咬下唇,然後搖了搖頭,說,
“可是這樣你會有很大的壓力,沒有人規定大幾歲就應該給我承擔這些本來不應該是你應該承擔的責任。”
“我不想這樣。”她說著就垂下眸,“我不想仗著你比我大六歲,就什麽都依賴你,這樣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做錯了什麽事就讓家長擦屁股。”
夏糖的魅力點就在於她身上既有著少年人的天真爛漫,也有著這樣年紀難以兼得的成熟和考慮周全,不會肆無忌憚地享受這種身份所帶來的便利。
裴慕西又深切地感知到了這一點,她思考了一會,決定用歪理說服夏糖,
“我比你大六歲,都大半輪了,所以我可以給你擦屁股。”
夏糖愣住,垂下的眼睫顫了顫,
“大六歲,難道很大嗎?”
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裴慕西原本一直覺著,不管是十歲的夏糖和十六歲的她,還是十六歲的夏糖和二十二歲的她,差距都不是很大。
但這次回來之後。
夏糖成年。
變成了十九歲的夏糖,和二十五歲的她。
看似很多東西沒有變。
可實際上也有很多蠢蠢欲動的變化。
也許她們現在的差距,反而比以前的她們要更大。
更何況。
她們以後會變成二十五歲的夏糖,和三十一歲的裴慕西。
她這麽想著,又蹲下來給夏糖系好剛剛散落的鞋帶,低眼笑了笑,用著開玩笑的語氣,
“大,挺大的。”
“你不是有一個隻比你大八歲的小姨媽嗎?我應該和她差不多大,其實我們兩個可能也差輩了,要是那時候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你小姨媽也在的話,就是我喊你小姨媽喊姐姐,你喊我姨姨了。”
她隨口說著這樣的玩笑,給夏糖系好鞋帶後站起身來。
“要回學校嗎?”
“不過這麽晚學校是不是關門了?”
她問夏糖。
夏糖卻不吭聲,靜默地凝視著她。
似是一種無聲的反抗。
她突然意識到,這樣的玩笑讓夏糖不開心了。
也許夏糖並不願意多一個姨姨——她無厘頭地想著。
夏糖的情緒總是很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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