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得沒有拒絕,而是任由自己展示脆弱的碎片,在說完這句話後就重新躺在了床上,蓋住被子,握住小小的手機屏幕,聽著自己緩慢的呼吸聲飄過去,聽著夏糖跳躍輕盈的呼吸聲穿透黑暗。
“啊,那我想想。”夏糖說著,清了清嗓子,嗓音變得溫軟起來,“那我唱了噢……”
她輕輕說著,聲音裡仿佛淌著甜蜜的糖水。
僅僅是聽到夏糖柔軟的聲音,裴慕西卻竟然感知到自己正在觸碰到平和的邊界線,滴答聲忽遠忽近,飄來遠去。
昏暗下,夏糖的嗓音順著電波信號傳了過來,她開始唱歌,是一首很簡單的兒歌,《一閃一閃亮晶晶》,一首在全世界都通行的兒歌,很適合哄睡的兒歌。
這是第一次有人給裴慕西唱這首歌,簡單重複的歌詞,夏糖卻唱得很用心,像是對待什麽重大比賽似的。
裴慕西聽得也很認真,等夏糖真的把這首兒歌唱完,她竟然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但她沒將自己的意猶未盡表現出來,隻說,
“很好聽,唱完了,你可以早點休息。”
但夏糖似乎真的和她有著某種心電感應,沒有理會她的心口不一,隻又輕飄飄地開了嗓,又是一首耳熟能詳的兒歌。
裴慕西有些掙扎,可還是沒能打斷夏糖,隻靜默地聽著,有些耳熟,她小時候聽過這個曲子。
只不過,夏糖唱的是粵語版。
她又覺得和自己聽的版本完全不一樣,連歌詞都不一樣,被夏糖唱出了一種溫暖細膩的感覺。
於是,等夏糖輕著聲音唱完,她翻了個身,輕闔了闔眼皮,問,“這是什麽歌?”
夏糖傳到她耳邊的嗓音也很輕,用著白話說著歌名,“《一對對》,不過很多人聽的都叫《蟲兒飛》。”
“為什麽這麽不一樣?”裴慕西的語速有些緩慢,她想翻個身,卻莫名不想做任何動作,呼吸輕緩而平和。
夏糖在那邊窸窸窣窣地翻了個身,柔軟地笑,“因為《蟲兒飛》被很多人以為是兒歌,但我給姐姐唱的不是兒歌。”
“那是什麽?”裴慕西輕輕闔上眼皮,覺察到滴答聲離自己越來越遠,便沒再繼續睜開眼,隻安靜地聽著。
“就是……”夏糖拖長語調,聲線輕軟,沁著甜蜜的笑意,似是飄在雲朵裡,悄悄飄出幾個字,“字面意思。”
裴慕西沒弄懂字面意思到底是什麽意思,光聽白話她聽不出來歌名是什麽,也聽不出來歌詞是什麽,於是她下定決心明天搜一下。
現在不搜,因為她已經懶得動。
夏糖也沒有繼續和她停留在這個話題上,接連給她唱了幾首朗朗又輕柔的粵語歌。
不知過了多久,滴答聲和恐慌全部被少女甜軟的嗓音所驅散,裴慕西感知到自己的意識正在不斷下沉,於是她用著極輕極遠的聲音說,
“唱完這首別唱了,夏糖。”
夏糖小著聲音說,“姐姐困了嗎?”
裴慕西極為誠實地回答,“有點困了。”
“好~”夏糖呼吸變得輕緩,“那我再給姐姐唱最後一首,這首不是兒歌。”
她輕著聲音強調。
裴慕西慢悠悠地“嗯”了一聲,聲音有些模糊。
於是夏糖做好準備,甜軟的嗓音飄過來,又是一首極為悅耳甜蜜的粵語歌。
昏昏沉沉之際,裴慕西覺得自己仿佛聽懂了前兩句歌詞:
「願我會摣火箭帶你到天空去」
「在太空中兩人住」
……(標注1)
只聽到這兩句,後面便覺得耳邊溫軟的嗓音越飄越遠,仿若帶著她也飄起來,被蕩漾的月光揉來拂去。
意識模糊的那一秒,即將陷入沉睡之前的那一秒,所有滴答聲和恐慌都消失的那一秒,裴慕西感知到從自己眼尾滑落下來的淚珠。
這很奇怪,她從來沒有這樣的習慣。
在睡覺時或者平躺著時流淚的習慣,很多人會這樣是出於生理反應,是因為視疲勞。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是出自生理反應,而是某種洶湧澎湃如潮汐的情緒,只要被月亮吸引,這種現象就會自然而然地發生。
但她無法控制,就像此時此刻她無法辨別夏糖是否仍然在為她唱著歌,因為她陷入了一種極為模糊並且安穩的狀態。
最後,她克制不住自己內心彌漫開來的衝動,用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仿若回到幼童時期攥著南西峰的衣角一臉期待地問,媽媽也會喜歡我嗎?
此時此刻,她問出來的問題,很像當時那個稚氣的小孩,已經早就被她拋棄在記憶裡的稚氣小孩,
“這樣的我,你也會喜歡嗎?”
夏糖似乎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或者是當她提出這個問題時夏糖已經掛斷了電話,是她現在意識不清,才會無法分辨。
但不知為什麽。
她極其渴望這個答案,於是便怎麽也不肯陷入沉睡,盡管睡意襲來讓她感到疲憊,她無法控制的意識也仍然是強撐著。
直到,耳邊傳來柔軟的嗓音,極為模糊地傳到耳邊,又極為清晰地飄到心間,
“我當然會喜歡你呀,姐姐。”
“那你也會開心嗎?”她抓住這一縷聲音,像個無助缺愛的小孩,怎麽也不肯放。
於是夏糖又耐著心回答她,仿佛夏糖才是那個擁有強大包容力的大人,用著極為輕的言語安撫她,帶著沁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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