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小朋友都有拳頭大的心事,有的說完就會煙消雲散,有的說完還會迷霧重重,藝涵的心事像她的特長一樣多,所以她也經常把心事掛在嘴邊。
我說我沒有什麽心事,你的兔子耳朵塌了,一會兒過來我用針線給你墊一下。狡猾的大人立即轉移了小孩的注意力,藝涵不說,我就沒有心事。
我用了幾塊廢布料用膠水粘在一起,變硬之後墊在兔子耳朵裡面縫好,之後那兩隻兔耳朵就更像驢耳朵了,但是藝涵很顯然沒有見過真實的驢,她覺得這就是支棱起來的兔子耳朵,跑出去耀武揚威,朱二婷說瞧瞧,你給混世魔王打了身史詩裝備,看看你乾的好事。
我說我要是不順從這位大魔王你就等著班裡被拆吧,朱二婷說我就會縱容溺愛,壞人都讓她當了。
我們倆對話就像是夫妻互相埋怨,向日葵班的助教老師在最後面搬著凳子拘謹地被小孩包圍,朱二婷大手一揮,聊完之後對我說園長找我。
園長在辦公室裡雙手交叉,紋過的眉毛不知道出了什麽紕漏,兩條細細的眉峰泛出一些不正常的紅,我一進去就看見她紅紅的眉峰高高挑起。
開門見山,園長問我這段時間怎麽樣。
我說挺好的。
園長說:“那個瘋婆子這段時間沒來了,我看也安全了,沒發生什麽事情吧?”
沒想到這件事情還能被園長掛記這麽長時間,我受寵若驚地抬起臉,發現園長仍然滿臉憂心忡忡,話吞了回去,我說:“又發生了什麽?”
“你問我還是我問你?”
“哦,我沒發生什麽,您這裡怎麽了嗎?我看您眉毛好像……”
“小薑,不是,不是……跟眉毛沒關系,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七年前的情況。”
我正要回復說我不能說,忽然看見園長眼皮跳了跳,這個女人立即用手捂住臉搓了一下,兩手之間把臉搓出來,有些困倦地看著我。
我立即有了個猜想,隻說:“那行,我交代一下。”
園長特別驚奇,我態度死硬好似茅坑裡的石頭,今天忽然裂開吐露秘密,她不由得往前傾斜身體,把我請在沙發上坐好,臉上的熱汗一陣陣地滲出★更多優質資源[獲取+VX:150*8076*9776]★來。
我相信園長突然過問一個不再騷擾幼兒園的瘋婆子一定有她的原因,我把七年前的事情短暫地講了一下,隱去了凶手的身份和面目,一切行為習慣與外貌特征都統統隱藏,隻簡要地說了一句當時凶手是如何衝進來,如何殺人,我如何反應。
晚上我驗證心裡想的園長的原因,打開微信聊天窗口,想了想,給甘玲發去一條消息:你這幾天去了哪裡?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甘玲回復:別處。
薑茴香:你是不是去騷擾我們幼兒園園長了?
甘玲:沒有。
我不信,聊天窗口裡一句一句地往外吐,我要等真話。
甘玲:我沒去騷擾人。
甘玲:我不是瘋子。
甘玲:我去問了一下,李子幼兒園的園長哪裡去了。
甘玲:那對夫妻,我知道的。我送寧寧上幼兒園的時候,你還沒來李子幼兒園。
甘玲:那對夫妻跑了,他們肯定知道凶手的長相。
甘玲:我不說我要尋仇,你也別多管閑事。
看來這都是真話,我心裡想你不是瘋子,這世界上就沒瘋子了。
薑茴香:你提醒我了,我要多管閑事。
甘玲:你們園長說,要給我說一下七年前的經過。
薑茴香:?
還好我留了個心眼,只是說了下當時的經過,對甘玲來說那個經過或許也並不重要,我也多次透露過一星半點,她多少猜得出來,可一個復仇的人,知道自己女兒死去的細節有什麽用。
我急忙翻找電話簿,卻想起李子幼兒園的那對夫妻和我沒有聯系方式,那件事發生後他們很利索地將幼兒園打包賣掉了,和那件事割席,從此不在能縣了。
半晌,聊天記錄裡又跳出一句文字:
甘玲:你在家嗎
薑茴香:不在!我在外面。
甘玲:我知道了。
我站在門口不知道該往外走還是該留在家裡裝死,片刻,我低頭敲字:我回家了,你要來嗎?
甘玲:嗯。
薑茴香:你別動了,你在哪裡,我騎車接你。
我受不了在家裡等待一個瘋子上門,這感覺古怪得好像恐怖片現場,拿了鑰匙飛奔下樓,插進鎖孔擰亮車燈,微信上終於彈出個定位。
甘玲:天晚了。
薑茴香:不遠。
我是透明的玻璃器皿,不用聯絡我,甘玲也知道我在幹什麽,大同小異地和小朋友們說著類似的話做著類似的活兒。甘玲是一個黑盒子,她時時刻刻都在醞釀些危險,把無關人等牽連下水,執念像一條條抓手,非要把牽扯的所有人都籠在她的盒子裡,我閉上眼,光是想象甘玲的舉動就讓我心神不寧。
路今時,園長,那對夫妻,到時候還會有其他人,我怕甘玲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真相,然後一切無可挽回。
我必須佔據主動,即便什麽事都做不到,也絕不,絕不眼睜睜地在恐懼中等著,等著甘玲如願以償地變成凶手。
如果我能阻攔,凶手便不會成為凶手。
電動車燈微弱地亮著,投出兩條鼻涕似的光柱,我停在路邊,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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