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雲從程錦朝身後走過,並沒參與話題,只是穿過程錦朝和貟鼎一,面色平靜。
齊沙笑了笑,不予置評,卻故意看了看貟鼎一,又在他身後給程錦朝使眼色。
程錦朝沒說別的,只是抱著胳膊走開:“總之情報都在這裡了,是如何選擇,就看你們的了,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沒有喂馬,晚些見。”
貟鼎一道:“晚些見,醫者。”
走開沒多久,程錦朝就聽見了腳步聲,也沒有回頭,只顧著給馬添草。
齊沙道:“貟鼎一他的性子就是這樣,只要章程好,就會受苦,但隊裡的長者們經不起顛簸,還有些孩子,我們隻想快些安定下來,能留在火岩城是最好的。”
程錦朝望著馬的鼻息,低頭把一卷草揉得扎成花,並沒有多說話。
齊沙又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察覺到,您一直讓貟鼎一做主,您知道他對您的態度。”
信任本就模棱兩可,程錦朝也不知道齊沙這話是推心置腹還是另有隱情,把手裡的活兒扔掉,側過頭看向齊沙,沒有對霜雲那樣想要解釋清楚的意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天:“我能看到一些你們看不見的東西。”
齊沙道:“唔,天上有什麽?”
“有些時候,我也並不想去看,但是仔細一想,我還是努力去看了。我的決定並不永遠都是對的,但我盡力了。有些時候,我幫你們,只是為了幫我自己。”
“是為了那個阿阮姑娘嗎?我們都知道您經常去找她。”
“我們認識,我希望這兩支隊伍能連在一起都有好的待遇,這樣她的日子不必那麽辛苦。”程錦朝撫摸過馬兒的脊背,像是什麽都不在乎似的笑笑:“你們的決定,最後告訴我一聲就好,我會盡力幫你們,就像給你們治病一樣。我只有一個請求,不管是你管事,還是貟鼎一管事,還是別人,都能紀念我為你們做的,遇到事情多照顧阿阮一些,她……是我的朋友。”
她說完就走了。
齊沙道:“你是要離開麽?”
並沒有等到回答。
程錦朝兜了個圈子,心裡把爵位的事情一捋,到明塵面前一說,然後便像是隻說了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似的,神情自然地拿走扁擔跑去河邊擔水回來,明塵蹲在灶邊想事情,隻感覺什麽事情聯系在了一起,卻又摸不著頭緒,索性搖搖頭,把柴火摸索著填進爐膛,被忽然竄出的火苗燙傷了指尖。
不遠處,靈州幾個少年正和一個軍士並排走過,等著開飯後來領飯的人,都拿著登記的簿子,要提前將人口統計一遍。
明塵聽見秋娘的聲音:“阿阮,我替你報了吧,連在一起的人能是一什,我們做一什,彼此照應,大家推舉我做什長,你隻管放心,有我在,沒有人能跨過我來欺負你的,就像在城牆根的時候一樣!”
耳邊忽然有人道:“能加我一個麽?我們那邊登記時把我忘記了,我加入你們這一什,一起報了吧!”
是那少女霜雲的聲音。
霜雲在靈州眾人中,因為跟著程錦朝治病,大家都認識。
登記的少年把她拉到一邊,低聲道:“你怎麽不和大家一起?跟那邊的瞎子和獨臂,到時候拖累不死你!”
面若冰霜,依然冷漠沒有什麽波瀾的霜雲道:“你隻管記下。”
明塵聽見了,卻像是沒聽見,摸索著繼續添柴,心裡想著,她這入世,可真是太顯眼了,像是鬧著玩的,眾人都拱衛著她,怕她磕著碰著。
但她也不至於迂腐到非要跑去受苦不可,她知道自己如今肉身受限,即便不受這邊的幫助,也少不得在別處被人幫助。
被人幫助嗎……她若有所思,慢慢地摸索著柴,在自己面前堆成一摞,煙氣時不時撲在臉上,灰撲撲一團。
程錦朝擔水回來,秋娘熱絡道:“醫者姑娘快來登記,來我們這一什吧。”
明塵剛要說什麽,程錦朝輕快道:“哦,我不進鐵壁,進去了只怕不好出來,南邊恐怕還有不少亂子,有人不知道鐵壁呢,我得收拾東西去別處傳遞消息去。”
說話間,好像她自願做個傳信的使者,往返各地,給人們帶來好消息似的,比喜鵲更吉祥。
明塵默默不言,攥著柴火添進爐膛,像是不知道火勢凶猛,任由火灼得臉面發疼,才慢慢地聽著四周的動靜,判斷出,這兒杵著不少人,霜雲堅持要入這一什,秋娘和程錦朝嘰嘰喳喳說著些什麽。
摸索著,找到裝滿水的桶,默默舀了一瓢洗淨手,躲出人群摸米袋。
但直覺中,總有一道目光始終隨在身後,沒有惡意,飄忽不定,她摸著瓢,一點點把米填進去,等到人們吵鬧過了,她聽見程錦朝由遠及近地過來,按住了她的手。
她於是道:“你就要啟程了,往後人問起你和我是什麽關系,我就說是朋友。”
那隻手微微抬起,隨後堅定地握住了她的。
“謝謝你。”
明塵眉毛彎彎:“不客氣。”
程錦朝松開她的手,她繼續專注裝米,掂量著分量夠個瓢底,正要端著摸到灶邊,忽然被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撞個滿懷。
“尊者。”狐狸埋頭在她肩窩。
她諦聽四周,卻寂靜一片,狐狸抱緊她,又愈發收緊,像是要把她拓印在身上,過分用力,明塵有些喘不上氣,張著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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