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不肯放棄,還要繼續抗爭,卻又被直接殺了幾個領頭的人,還有幾個嗓門大的也被戳傷了,這才被軍士押送著,緊急收拾東西,把那一片窩棚拔地而起,把家當放在臨時換來的牲口上,淒淒慘慘,拖著步子,邊哭邊往南搬家。
秋娘被戳傷了胳膊,收拾不動太多東西,隻簡單包扎,明塵要去收拾東西,被她呵斥住了:“別收拾!走,我們走,把這些留在這兒,看他們怎麽處理,我們上不得台面,他們就別乾那上不得台面的事!我要把我的東西燒成灰也留在鐵壁下頭,要是我們最後進不去,鐵壁裡頭那些人,也休要好活!”
她惡狠狠地詛咒過,凝視著那個叫阿阮的女人平靜的臉孔,波瀾不驚的一張臉,重合在記憶中。
秋娘沒再說什麽,把明塵一推:“瞎子,上騾子,我牽著你走。”
“我聽得到腳步,我牽著騾子,我可以跟得上隊伍。”明塵拒絕,伸手撫過她的傷口,不容置疑地把秋娘一拖一拽,牽住騾子,就要扶著她上去。
秋娘猛地拍住明塵的臉。兩手用力地捏著她,粗糙的拇指撫過她的臉頰,卻什麽都沒說,轉身騎上騾子,任由瞎子阿阮拽著繩子跟著隊伍走。
隊伍拉得很長,女人們沒有心思談閑話。
有人在哭,路上扔下了幾具屍體。
第二天夜晚,秋娘發熱,滿臉通紅地從騾子上跌下來。
摔下來的時候,她分明看見那瞎子阿阮仿佛是能看見她似的,摸了一下騾子肚皮,就準確折身,抬臂托住她,兜在懷中,放在別人家的木桶邊,扯來一條毯子裹住她,又摸索著起身去找水囊。
秋娘咧開嘴唇,呼吸灼燙地無理要求:“給我下個雨。”
明塵並不理會,隻把水倒進木碗中,鉗住秋娘的下巴:“喝水。”
“你知道嗎……其實,我們這些老百姓,比你們更知道妖怪的蹤跡……南邊,南邊一定有難,你也聽到了吧,女閭中來的新奴隸,那麽多,那麽多,都是南邊來的……你們知道老百姓好多都沒了村子,四處遊蕩嗎……有的城還是好的,可有的小村卻被襲擊了。荒山宗不好,你看他們就這麽個小地方……還這樣對待我們。天衡宗,天衡宗,靠得住嗎?”
明塵手腕不抖地把水碗一收免得秋娘嗆到。
“你要有什麽問我,就快問……你是瞎子,我知道你的苦……哦對了,你知道嗎……好像又有一大批流民從南邊過來了,可人比較多,軍士把那群流民攔下了,不讓他們再往鐵壁走,非要讓他們和咱們匯成一路,等之後再一道回另一個鐵壁工事去。”
秋娘平日裡出頭慣了,總是聽得比明塵更多。
“我好像,就要死了,”秋娘忽然拉住明塵的胳膊,“求求你,別哄我,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明塵尊者?”
第47章 入世篇04
廣袤的原野上,一隻充滿哀痛的隊伍稀稀拉拉地走著,像條隨時會斷流的小河。而另一邊,另一隻隊伍卻截然不同,雖然臉上都掛著疲憊,但時不時也能有些笑容,至少有人有心情講個笑話。
本來,這兩支隊伍是迎面而來,那哀痛的女子居多的隊伍中,忽然跑出一隊軍士,衝著來的這支隊伍說了什麽,就地停下了。
過了一個下午,到傍晚,從火岩城出來的這隊伍繼續行走,那迎面而來的隊伍停著,就靠在這支隊伍旁,剛匯合到一起,一匹棗紅色小馬就從後來的這支隊伍中躥了出來,一個身穿灰布衣裳的少女握著韁繩縱馬小跑進了女子的那隊,輕輕一轉馬頭,停在原地。
原來那隊伍中有幾個孩童站在車上大喊:“程姑娘!”
正是狐妖程錦朝。
她那天混入了南邊往北的那條隊伍中,自我介紹是個遊醫,看見這麽多人走,說要檢查檢查有無疫病,以免危害整支隊伍。須知這年頭行醫的人是很少的,許多傷口都是妖族使然,和凡人所學的醫方都有些出入,一個好的醫者非得在不少人身上試驗過,才能這麽篤定地說自己能醫病。
程錦朝從家中出來時就順帶為人醫病,也算有些經驗,加上她有靈力心法,對妖傷也有些心得,很快就獲得了眾人的信任,又不小心露過一手好劍術,在路上擊退過一些妖族,又套到一匹野馬,馴服成了坐騎。
也聽說了在眾人中口耳相傳的,北州鐵壁的傳說。
在流離失所時,眾人都往北州去,至少碰碰運氣。
可人們也說,北州是離狐王最近的地方,一旦打起來北州首當其衝。有人就不肯去,還有人都想到了,但想到北州有荒山宗庇護,荒山宗隻庇護北州,而天衡宗要庇護全天下,仔細想想,不如去荒山宗眼皮底下——就懷揣各樣心思,有一部分人就拖家帶口地上路了。
眼看就要到火岩城,北州的邊緣,沒想到直接遇上一批從火岩城來的隊伍,說現在荒山宗的鐵壁正在建造,外人不得衝撞,需暫且退開三十裡,等荒山宗修真者加持過再回去。
隊伍中的長者與軍士們理論一番,最後還是答應了。
大家都很樂觀,反正已經近在眼前,不過三十裡,也不差這一會兒。畢竟是外地來的,也不要讓本地人記恨上才是。
於是隊伍合成一股,然而長者們有經驗,還是派隊伍中一個跟隨程錦朝學醫的少女,帶著幾個少年騎馬奔行在兩列隊伍之間,看看這支隊伍有無疫病,免得傳染全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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