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人,而不是作為尊者的名字。
她狠狠抿唇,雙手合攏,乞求道:“我,我不要。”
明塵卻沒再理她,直接離開了。
程錦朝送走明塵,低頭收拾了一番,警覺地聽著四周的動靜,她和明塵言語並不激烈,並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折返回去,秋娘已經上了茅廁回來,費力地用僅剩的那隻手整理衣衫,背對著她。程錦朝別過眼,等聲音漸漸平靜下來,才路過,問候了一句:“那軍士與你們說過戶籍登記的事了麽?”
秋娘看她和阿阮走得近,心裡總有些無端的猜測,愛屋及烏地把程錦朝也高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頭道:“是聽說了,這幾天不是叫我們都在自己帳篷中不要亂走麽,正在登記呢。據說登記了,就安排雜活給我們,還不是換個形式做奴隸——但人家是鐵壁中的人。”
程錦朝若有所思地又閑扯了幾句,一眼又看見了不遠處的明塵。
扎營後,兩支隊伍在軍士們豎起的大旗分別支搭帳篷。
明塵正摸摸索索地從盆裡撈起衣服往臨時搭起的架子上晾,低頭撈衣服的時候旁人幾乎感覺不出這是個瞎子,只有她抬頭找木架的時候才意識到,哦,阿阮是眼盲的。
瞎子正跪坐在碩大的水盆邊,一件件地摸索著,說她看不見吧,拿起衣服非要往眼前放,好像放得近一些就能看見似的。程錦朝低頭攪和了一下盆裡的粗布衣裳,皺起眉道:“尊者怎麽在這裡給人洗衣裳?”
“多事,”明塵並沒解釋什麽所謂自己在女閭中的角色,又摸到一件,正要拽起來,另一頭被拽住了,又重複道,“別多事。”
程錦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看不得明塵在這裡給別人洗衣服——她自己不也洗衣服麽?還去管明塵?
訕訕地松手,看著明塵熟練地扯起衣裳,扶著盆沿站起,從頭到尾把衣裳捋一遍,疊三折,利落地攏在手裡,再摸摸索索去架子旁,站定,嘩啦一下抖開晾出去,再摸摸上一件衣裳,折返回來撈下一件。
程錦朝道:“我幫您——”
“我的活沒有做完的時候,你不是去打聽消息?還不去?”明塵把衣服抖得嘩嘩響,就差把髒水潑她身上趕走她了。程錦朝也不知自己為何又變得遲疑,頗有些惡心了,半晌才哂笑自己:“唉,我真是糊塗,那我去了。”
“這裡的軍士好色,你多留意。”明塵衝她背影扔了一句,嘩啦一下抖開衣裳,高低胖瘦,各色人等的衣裳都交托她來清洗晾曬,她摸著那些粗糙的布料質地,平靜地辨認著衣裳都來自哪個聲音,天色大好,竅穴雖然封閉,她卻能感知到日頭暖融融地曬在身上,暖風吹拂,是個很好的日子。
程錦朝這才感到有股沉甸甸的安定感,回頭笑道:“雖然我無趣古板,但畢竟是狐狸精。”
程錦朝雖然是從小到大都在一位教書女子的教導下,很是古板,勾引人也顯得含蓄,要麽是摸耳朵,要麽是勾人地笑笑,很少有不要臉地露骨的時候。偏就是有人偏愛這樣的風格,看出她正經的眉眼和身子一旦蕩漾開來,就能浪得天塌地陷。
火岩城軍士許勒老早就注意到了南邊來的這個醫者,騎馬佩劍,明明是個利落颯爽的形象,做事也是帶著幾個一般大的少年少女出來診治救人,但他總覺得她心底肯定是有點蠢蠢欲動在的。
還在路上的時候,他起夜撒尿,四下無人也懶得走遠,索性迎著風解開腰帶尿了個爽。
還沒系好褲子的時候,看見了這位少女醫者夜裡不睡,也沒背藥箱也沒佩劍,從女閭那邊一個帳篷後頭出來,衣裳有些發皺,呼吸頗有些粗重,步子沉重,像是挨了打。可那一對會說話的眼睛明明就興奮得發亮,還向他這邊看了過來。
他還沒有提起褲子,照理說是很冒失的。而一般女子陡然見了男子那話也該狠狠羞慚一番才是,偏偏這醫者只是噙著笑,還帶著未散去的眼含秋水,濕淋淋地往這兒一望,就笑了。
許勒當即就喘不上氣,隻覺心跳如擂鼓。
然而慌忙系上腰帶時,那醫者已經恢復了平日裡自若沉著的模樣。
許勒狠狠掐自己一把,暗自想著,若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要把這明面冷淡內裡不知道對誰發過騷的小醫者弄到手。看她不俗的姿色,就是直接悄悄運作一番,給她分個好戶籍,日後娶她做老婆也不是不行。
機會很快就來了,那小醫者問了他帳篷的地址。
還沒到傍晚,許勒就洗了手腳,把帳篷好好收拾了一番,又仔細地擦了擦佩刀掛在腰間,裝作若無其事地巡邏,探頭看見幾個人正在戶籍登記處大喊大叫。
不遠處,那醫者正步行過來,還換了身衣服。
許勒清了清嗓子,狠狠地往戶籍登記處大喊了一聲:“喧鬧什麽!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與這些人說清楚?”
登記處不過是一處臨時搭建的草棚,軍士中唯一會認字的那個瘦怯怯一團,握著筆被眾人圍在中間。大叫起來的是旁邊的兩個男子,用拳頭捶著臨時的桌子,砸得嘎吱嘎吱響:“這兒是誰做主?”
許勒心中不快:“來了這麽久,連誰是官長都不知道,還要鬧事!”
但那醫者越來越近了,他大度地原諒了這倆男子沒有看出自己才是領頭的愚昧,正要說什麽,面前的一個男子道:“我認識你!你別在這兒插著雞毛當令箭了!你不過是個軍士頭領,不是百姓官長!這些分戶籍的事,難道沒有一個專門管戶籍的官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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