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有秘密。”明塵呼出一口氣,摸著狐狸的衣裳披在她肩頭,濕淋淋的,她便動作輕了些,側過臉,狐狸卻像是任性的貓,貼得愈發緊了。
“我若縱容自己的秘密,只怕有些事便會在我不知道的陰暗角落肆意生長,妖的本性有時很是可怖,我想要自己至少永遠都是坦誠的,那所有事都有解決之法。藏著不去解決,恐怕才會釀成大禍。”
程錦朝悶悶地傾訴自己的苦惱,享受著明塵責打虐待她的痛苦,享受著明塵披衣裳給她的溫柔,心裡肆無忌憚地冒著許多該壓製的東西,盲人明塵因眼盲,所以這一切可欺負她的東西太多了,隻仗著多了一雙眼,有些眼神和心事就大著膽子生長了。
“如此看來,我對你的信任,大於你對自己的信任。”
衣裳終於披在肩頭,窗欞灑下柔和的光,歪斜的桌子投在地上更加傾斜的影子,影子微弱地顫動著,把血與人影融為一體。
程錦朝羞慚地垂下了眼:“你相信我不作惡,把心魔寄托給我,我卻擔心自己做不好。”
“嗯。”
“我怎能不擔心呢?這是你的信任……我是妖,可憎的妖……卻能……”
“別再把自己繞進去了,隻管做事,修道,卻不必再擔心我會不會信你。事到如今,即便全宗人都指控你作惡多端,我也會偏袒你,我的信就是這種程度。”
狐狸愈發顫抖得厲害,用受傷的雙臂緊緊纏著明塵,一手勾在腰間,另一手纏過肩頭。
“你若信你自己,就是相信我了。”明塵終於道。
信任彼此牽連,若非這樣的賭性,不敢去衝擊更高的境界。
賭桌上,她和天道賭,和命運賭,把自己和程錦朝綁在了一起。
河水潺潺,狐狸脫去血浸濕的衣衫走進水中,傷口被流水撫平。明塵站在岸邊,竹杖上的血似乎已經乾涸,化作劍,那漆黑的劍身將血盡數吸收。
河水冰冷地劃過身體,她看著明塵練劍,埋了半張臉在水中,只露出一雙眼,緊緊地追隨著那揮劍的身影,瘦削而有力,靈力從四面八方而來,繞過劍身,融入身體之中。
天衡九變第七重的心法,像是優雅地織布,把所有靈氣編織成華美的布匹,纏裹在身上,身形一轉,靈氣便溫柔地沁入體內。
她若有所感,金色靈力似乎有意模仿,水中,她對著明塵的靈力運行學習。
明塵的感知中,靈氣忽然被搶走了,漫到水面上。
她停了劍,微微抿唇,狐狸在修為上有所收獲,進入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玄妙狀態。
然而她停下沒多久,便意識到狐狸那種玄妙的狀態消失不見了。
試著再次練劍,不多時,像是協奏,水中靈氣也漸漸和著她的修煉共同匯聚起來。
第110章 定海宗33
月色漸漸晦暗,像是隔了一層窗戶,人和妖的修煉莫名地連成了整體。直到天快亮時,狐狸才從水中走出來,暫時從玄妙的狀態中脫出。翻找著自己那帶血的衣衫,她赤身走過明塵面前,去尋了一件乾淨的衣裳,回過頭,明塵從未領會過她的眼神婉轉,隻好把眼睛閉上,人形緩步靠近,披著單衣蜷進了明塵懷裡。
明塵隻晃了一下就站穩了。
程錦朝也沒說什麽,隻平靜地靠在她胸前。
氣息勻定之後,還未等明塵推她,她就自己離開,再披上外衣,笑道:“阿阮,我今日要幫明竹做些什麽研究的……就先走了。”
明塵頷首,思索著那修煉的怪異之處,然而狐狸卻仿佛心滿意足似的離開,或許所謂狐狸那不能說出口的秘密與此有關。
思忖半晌,她想著起初的感知,在離星城時,狐妖便從吞噬硬生生地變成了吐納,分明是妖,卻有這般能力,那時她並未細想,隻以為是此妖心志堅定,有些獨特。現在又莫名地和自己的修煉有了共鳴,加上狐狸那痛苦的“我不能說”,就容不得她不多想。
目前為止並無害處。
和狐妖的共同修煉,反而讓自己吸納靈氣的速度變快了,對自己也有所增益。
明塵不再思考此事,轉身離去。
從明竹的洞府出來,程錦朝籠著袖子,弟子服外還披著長衫。她的傷口並未包扎,怕人聞到血腥氣,胳膊上也有錯落的傷痕,於是弟子服的兩袖雖然緊窄,卻還是被她藏起來。
明竹走在前頭道:“現在還沒人用那追尋血脈之術,我已經申請好了,此時此刻就你我來用。”
程錦朝點頭,取出一枚小玉瓶給明竹看。一滴精血滾圓地盤旋在空中,被靈氣包裹著。
“你還特意提前取出來啊。”
“最近身上有些不便,也不好直接脫下衣服給你取精血。”
“你修為可不低,指尖血也可以的。”
“呵,就是怕你這樣說,便獅子大開口要得沒完沒了。我就這一滴,再多可是不能了。”
她這樣一說,明竹便只顧著嚷嚷自己那研究啊學術之類的正理,程錦朝故意反唇相譏,吵吵鬧鬧地擠作一團,終於到達目的地。
那倚靠精血尋血脈的巨大法器盤桓半空,正對著二人有一巨大的龍頭,張開嘴,口中銜著一枚寶珠,龍身上的複雜陣法全然看不懂,銜接著龍的,有一處巨大的牆壁,牆壁上懸著一副巨大的地圖,仿佛踩在地圖上便能直接到達某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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