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點，代表三口人，倒三角意味著已經死去，最上面是靈氣，意思是死於靈氣病，之後若有需要，這間屋子就可以回收給別人用了。”

　　衛娘子解釋過，收起顏料，看著指尖殘余的顏料微微發怔，回頭看程錦朝：“說到不嚴重的……你跟我來看看她，她的情況很特殊，我不確定有沒有參考意義，如果她不行，你可以來研究我。”

　　這相當於衛娘子承認了自己也染了靈氣病。

　　但她是醫者。

　　程錦朝沒說什麽，隻催著衛娘子加快步伐。

　　然後，她看見了比別的房屋更加低矮的房子中，鐵欄杆裡，一雙明亮清澈的雙眼正往外望。

　　衛娘子推開門，裡頭叮當作響。

　　門裡堆著許多靈石，各色品質，各樣大小，顏色質地都不同，中間鐵鏈緊緊拴著一個女子，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正從窗邊走來，看見衛娘子，露出笑容，抱住了衛娘子的腰，親昵地蹭了蹭她。

　　程錦朝環顧四周，一間除了靈石，鐵鎖鏈與一條床鋪之外什麽都沒有的房屋，沒有火爐，沒有垂下來的靈石，只有這眼神清澈的少女——少女看起來沒有多出一條胳膊也沒有長出什麽膿包，看起來竟然無比正常。

　　那少女緊挨著衛娘子，似乎有些怕生，可還是好奇地探頭看著外來的這漂亮女子，眼睛眨得好像一汪秋水。

　　衛娘子又瘋瘋癲癲地笑，把程錦朝一把拽過來，貓著腰像是怕誰發現似的把門反鎖，這才道：“小狗，這個也是醫者，給她看你的肚子。”

　　那被叫小狗的少女似乎有些不解，眨眨眼，卻還是聽命，當著程錦朝的面寬衣解帶。

　　程錦朝道：“不用——”上前阻攔少女，把手貼在少女的肚子上。

　　竟然什麽也沒感知到，她不由得問道：“她也是得了靈氣病？病症是什麽？”

　　少女這次聽懂了，撫摸著平坦的肚子，像是在撫摸一個不存在的孩子，一臉天真道：“我肚子裡面有一隻蟲子，會發光，會四處走。它四處走的時候，我力氣就很大。”

　　難道是已經寄生在體內了？程錦朝剛這樣想，那叫小狗的少女忽然像是裝不下去了，忽然頹然道：“我沒有病，我沒有病。”

　　衛娘子卻瞪起眼來：“胡說！你有病！你脫下衣服給她看看！”

　　小狗嗚咽起來：“我沒有病，我真的沒有病……衛子秋，你瘋了，你瘋了……”

　　第64章 入世篇21

　　衛娘子搖頭：“我沒有瘋，是你病了，你讓她看看，她知道靈力的，她有靈力的，她有辦法治好你的，聽話，乖。”

　　小狗卻不肯再解開衣裳了，繞過鐵鏈不住地往後退，哪怕程錦朝沒有步步逼近，她也害怕地哭泣著：“你瘋了，你們都瘋了，我沒有靈氣病……”

　　“你每天摸這麽多靈石，怎麽可能沒有病！我不會害你的！我是擔心你！”衛娘子卻一把推開了程錦朝，要去捉小狗過來，押送給程錦朝看病。

　　小狗卻慌忙地躲閃著，無助地流淚，她也不看程錦朝，並不指望一個外人，她只是看著衛娘子，清澈的雙眼注視著她，眼淚順著臉頰不住地掉落，她不停哀求著：“衛子秋，求求你，我沒有病……你放我出去吧，我沒有病……求求你，既然她是醫者，你讓她治好你好不好？求求你，我不想傷害你……”

　　衛娘子忽然頓住了，狠狠地砸了砸腦袋，似乎冷靜下來，看著淚水漣漣的小狗，忽然愣住了，卻又平靜地轉過頭：“那就先看我吧，我的症狀在腹部，我不能生子了，我的肚子被怪東西佔滿了。”

　　她很平靜地脫下衣服，從容果決，毫無羞赧，像是剝開一層爛肉，給程錦朝端詳其中的病灶，而狐狸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到激起本能的防備，汗毛炸起，後撤一步貼在門邊，隨時準備奪路而逃。

　　一個瘋了，倒是看得出來瘋瘋癲癲，但偶爾還能有些正常的話語，只是現在看，也不知道真假了，與此同時，她也病了。另一個看起來沒病，摸起來也沒病，自己說自己沒病的人，別人卻說她病了，還把她關在這裡——被靈石簇擁著，這些靈石的種類繁多，靈氣病的人該接觸這些東西麽！

　　程錦朝本性是獸，天生趨利避害，遇到此事隻想奪路而逃，但這是張弓城，就在北州，荒山宗庇佑下，她在北州最北，想要逃走的心往南，飄到火岩城就定住了，和明塵各自描著北州的版圖，心就漸漸沉下來，慌亂一掃而空。

　　衛娘子已經袒露在她面前了，蒼白的女體上，唯獨腹部亮著光，湊近一看，那團皮肉已經被詭異的鱗片與虯結的肌理覆蓋，像一片深深的疤痕，在她身上孕育。她看一眼衛娘子，確認對方很是堅定地讓自己查看，於是伸出手觸碰那團東西。

　　指腹下，躍動著某種紊亂的生命，試探著釋放靈力，那東西的內部一骨碌地鑽到皮肉深處。

　　她忽然頓住了，這東西是從內府出來的，根源在內府，她若嘗試直接拽出來，衛娘子會死。

　　收手，把衛娘子衣裳攏起來，衛娘子此時頗為冷靜道：“如何？看出是什麽東西了麽？”

　　程錦朝正要說話，忽然瞥見角落裡的女孩子似乎按捺著好奇心探頭看，捏著衣角看程錦朝，程錦朝想起她所說“肚子”，對她作揖道：“勞煩還是讓我看一眼腹部。”

　　少女眨眨眼，她再次行禮：“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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