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鍾的鬧鍾準時響起,葉渡如鯉魚打挺一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後開始清醒的過程,起身穿鞋,摁掉鬧鍾,開始洗漱穿衣,在七點半的時候,分秒不差地坐在餐桌面前開始吃早飯。電視裡放著晨間新聞,好聽的女聲用播音腔向廣大觀眾介紹今天是2007年2月7日,聽到這兒葉渡反應過來這是她們仨約定好出去看雪的日子,因為沒辦法一起去,所以葉渡並沒有多問她們打算怎麽去,具體去哪個景點,畢竟知道得越詳細自己就越心動,心裡也就越難受。她不想被這種情緒影響,又開始重新關注面前的早餐,前兩天葉桑姝也開始放假了,所以早餐就變得豐富了起來,不再是雞蛋與牛奶的組合了,昨天是湯圓,今天是面條,明天也許是油條,食物帶給人的那點微小期待終於又回到了這個家庭裡。
吃過午飯後,電話鈴響起,那是一台不用連線的獨立座機,使用者可以端著它走來走去,葉桑姝接起來之後發現對方的意圖並不是自己,聽著是個女孩子的聲音,便放心地把葉渡叫了過來。
“喂,你好。”葉渡的腦子裡還是剛才那道沒有證明成功的全等幾何題。
“你好,葉渡同學,這裡是雲川市電視台,恭喜你中獎了。”江信晚壓低嗓子,學著葉渡那種緩慢而穩重的腔調說話。
“什麽?”葉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中獎了。”江信晚又強調了一遍,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有一些播音腔的氣質。
葉渡皺了皺眉頭,判斷這應該是個詐騙電話,但也不知道騙子是看上了自己什麽,於是決定把電話掛掉。人還沒走進臥室,電話就又響了,葉渡不禁感慨對方的執著,剛一接起來,還沒來得及問候,聽筒裡就傳來一記怒號。
“葉渡!你居然掛我電話!”這次葉渡聽出來了,這不江信晚嗎?
“我掛你電話?沒有啊,我剛剛掛的是市電視台的電話。”葉渡本來覺得這事挺無厘頭的,但是一想到是江信晚乾的,又覺得實在是再自然不過了。
“你這人可太壞了,掛我電話還有理了,潽潽你說是不是?”江信晚自覺理虧,決定找個給自己站隊的。
“才不是,誰讓你先逗葉渡的。”陳潽潽覺得江信晚這屬於惡人先告狀,自己自然是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的。
“我可太可憐了。”江信晚的自憐自哀還沒來得及得到充分的展開,就遭到了葉渡的無情打斷。
“你們,已經到了嗎?”
“是啊,到了,這地方雪特別大,看著特別爽。”仗著葉渡不在眼前,江信晚決定將欠進行到底。
“葉渡,你別聽她的,我們沒出去,還在雲川呢。”陳潽潽實在看不下去江信晚那樣兒,把電話搶了過來,“我們商量了下,還是想等你一起去,反正以後還會下雪的,不著急現在去。”
“那你們現在是在?”聽到陳潽潽這麽長一句的解釋,葉渡覺得好高興,比期末考了第一名還要高興。
“江信晚和王竹都在我家呢,我們下午準備看看電視,吃吃東西,你要不要下了課也過來吃個晚飯呀?我們可以去接你,反正我們今天都約好了不寫作業的。”陳潽潽很想葉渡來,上學的時候除了周末天天都能見到的朋友,這一轉眼都小半個月沒看到了,心裡很是想念。有時候翻開兩人的紙條本,就想給葉渡打個電話聊聊天,又擔心她忙著學習被自己給打擾了,總之這麽長時間不僅是人沒見到,話也是沒說上的。
葉渡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的朋友們為了她放棄期待已久的旅行,又把她放進重新計劃好的日程當中,她沒辦法再說出拒絕的話,掛上電話的那一刻,葉渡突然想到曾經讀到過的一個心理學議題,叫做人們為什麽需要親密關系,這通剛掛斷的電話給了葉渡屬於她的答案。數學題還是一樣的讓人絞盡腦汁,每天20道的複雜計算題依然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檢查,一卷卷還沒有背下來的英語磁帶仍然躺在盒子裡,但是對於葉渡而言,這一切都突然變得親切起來。
那些曾經無法擁有的,請從今以後都好好把握住吧。
盡管她不是很情願,葉桑姝還是同意了葉渡不回家吃晚飯這件事情。一個人撫養葉渡的這些年,她最害怕的就是獨自面對這間屋子,盡管葉渡如此安靜,又總是房門緊閉,但是從門縫裡透出來的那點光亮依然能給葉桑姝一點慰藉,這讓她能說服自己呆在這裡是有未來的,自己的生活也是有希望的,只要她能等得住,只要葉渡能撐得住,一切都會好起來,被宋雨拋棄的一切都會好起來,而且是好過以往的千倍萬倍。但葉桑姝又不肯逃離這個地方,她需要從前的氣息與痕跡不斷地提醒自己,她也要這些東西替宋雨看著,錯不在她,錯的一直都是那個男人。
那些破碎的過往又重新在葉桑姝的腦海被拚湊起來,在沙發上坐了很久以後,葉桑姝決定起身去熱菜。
趁著陳潽潽她們來接自己的空檔,葉渡就在王老師家開始做當天的習題,整張卷子都是證明兩個三角形全等或者相似,無外乎就是基本模式和一些變式,葉渡覺得還挺有難度的,想著要是到了初二,陳潽潽肯定得花好些時間來消化這些知識點。
裴朗結束物理補習的時候,第一次和老毛口中的那個特別優秀的孩子打了照面,在客廳伏案疾書的女生一頭黑發齊肩,為了方便束了個低馬尾,露出明顯的顴骨和下頜線,面龐透出一股凌厲。葉渡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從一堆三角形裡掙扎著抬起頭來,雖然眼睛看向裴朗,但腦袋裡還是那幅加了輔助線的圖,一時之間也忘記了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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