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右側角落裡的教室亮著燈,那裡很安靜,不知道在做什麽。
我輕輕走過去,將自己的陰氣完全收攏起來,貼著牆走減小腳步聲。
教室的門半開著,幽冷的燈光下一個女生坐在那裡畫畫。女生看起來十七八歲,面部線條偏硬讓她帶有一種少年的英氣,但她的五官整體還是很柔和的,將女孩的秀美和男孩的堅毅完好地結合在了一起。
她留著及耳的短發,前面的斜劉海蓋住右眼,也許是右眼曾經受過傷吧,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女生上穿一件非主流的皮夾下穿一件不能再短的熱褲,這種殺馬特的打扮果然是藝術生的標配嗎。如果僅僅是殺馬特打扮我還不會注意到她,讓我不得不留心觀察她的原因是她的皮夾和熱褲都是慘烈的鮮紅。
她沒有看我,但我知道她已經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我來到門口時放出自己的陰氣給她打了招呼,我放出的陰氣是普通幽魂的強度,她也許把我視為沒有威脅的過路學生。我看了她作畫三分鍾後又釋放一次陰氣,如果她放出陰氣驅趕我,我一定扭頭就跑,但她無視了我。
我輕輕進入教室,盡量不發出聲音地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手裡這張接近完成的畫。
她畫的是一個女人。確切一點說,是一個詭異的女人。女人全身籠罩在暗色的霧氣之中,她帶著兩邊向上揚起的帽子,身材瘦高,脖子長得讓人感覺到不舒服,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像是雨衣又像是披風的衣服。
女生停下動作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鍾才繼續作畫,她在畫的右下角畫出一個驚恐的男人,男人身穿白色襯衫藍色運動褲癱坐在地上,他的面部表情栩栩如生,這應該是個真實的活人而不是鬼物。畫好了男人後女生又沉思了一分鍾,這次她在男人身後畫了一片泥土地和灌木叢,在灌木叢裡還有一隻死老鼠。我不知道死老鼠是想表達什麽,也許讓別人看不懂自己想說什麽就是藝術吧。
“你能感覺到什麽。”
她突然說話了,聲音還是冷冷的,和秋意遙有得一拚,但秋意遙的聲音其實還是很溫和的,而她的嗓音中透出一股桀驁不馴的傲慢。我小心翼翼再仔細盯著這張畫看了足足有兩分鍾,越看越難受。
“這個女人,是鬼吧。這個男人是生人,現在鬼要殺害他。”
“雖然理解得很淺顯,但至少是把我的表層意思讀出來了。這幅畫送你了,對你會有用的。”
我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那個……平白無故送我一幅畫不太好吧,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陳源。”
“是源頭的源嗎。”
女生饒有興致看著我:“你是第一個想到源頭的源的人,之前他們都猜我是陳圓圓的圓。來而不往非禮也,報上你的名字吧。”
“鄭心雨。”
“好名字,一聽就很溫柔,很適合你這樣的小女生。”
我環視這間教室,到處都張貼著陳源的畫,基本都是些恐怖油畫,各種厲鬼害人的場景,看著這一大片油畫我心底慢慢產生沉重的絕望感,好像是掉進了水裡眼看就要淹死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離。
在牆上,掛著一面鏡子。
鏡子?
“那面鏡子是我從教室裡拿回來的。琳琅中學已經失去了校長很長時間,終於開始了新的一輪校長選擇。一般的學校要有新的校長往往是教育主管部門的任命,但我們琳琅中學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不存在任命一說,新校長的產生就要依靠校園意志的認可,而認可的標準就是找到十三面鏡子。在校園裡一共只有十三面鏡子,我這裡有四面,學生會那裡有四面,一面在器材室的天花板上拿不下來,一面被外面來的那個使用水的入侵者偷走了,剩下的不知道在哪裡。”
陳源倒是好脾氣,看我若有所思觀察她的鏡子也不避諱,反而讓我走上前去近距離看這面鏡子。當一張扭曲的臉出現在鏡子中時我捂著嘴向後退出兩步做出驚恐的姿態,陳源搖頭笑笑伸出手指在鏡面上一點,鏡中女鬼臉上出現清晰地幾道裂痕,她痛苦地掙扎,但陳源絲毫沒有停手的意識,繼續按著她的額頭,讓她臉上的裂縫越來越大,我已經可以看到鏡中世界女鬼的陰氣在泄露。
“快住手,不要這樣,她會魂飛魄散的。”
我又走到鏡子的正前方輕輕抓著陳源的手腕,她笑了一下就抬開手指讓女鬼消失:“真是個天真的小女生,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嗎?十三面鏡子美一面鏡子裡都封印著一個紅衣厲鬼,他們會偷襲照鏡子的靈魂把它們拖進鏡子裡吃掉,是真的吃掉,想象一下你被那個東西拖進鏡子裡,她把你像是一塊蛋糕一樣一口一口啃乾淨……”
“別說了!”
我捂著耳朵非常不開心,陳源被我逗笑了:“所以說真是天真無暇的小女生,天然就有巨大的善意。只不過,有些家夥不值得對他們釋放好意,就跟這鏡中的鬼一樣,只有武力才能讓他們認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一個白衣幽魂不要在夜裡出去,這學校不比普通學校,球隊和街舞隊的人渣們總會在夜間搞出點事,你等下走的時候從大樓梯,那裡意味著學校的管理,黑幫不敢在大樓梯的燈光之下乾壞事的。”
我點頭,視線落在牆角的一幅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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