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盯著薑璟:“為何世上要有沙場?”
薑璟神情微微異樣,他大概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至於薑帛她始終沒有做聲,她知道兄長本是無心說那句話,此刻青雨這般反問,薑帛不禁思考,世上為何要有沙場?
侯府乃武侯世家,祖祖輩輩都是開疆拓土的功臣。從薑帛有記憶開始,無論是兄長還是父親都是將以身報國作為畢生志向。
但薑帛不同,薑帛習武只是為了入宮成為帝衛,她沒有那麽宏大的志向,她要保護的只有一個人。
薑帛突然發現,之所以她對沙場並不向往,似乎是因為祖父的態度。
祖父雖是被奉上皂山閣的開國功臣,但祖父生平對殺戮嗤之以鼻,從小教導薑帛化戾氣為祥和,她一直有種感覺。
倘若她不是從出生就被選中入宮當帝衛,祖父應該不會讓她學習武功。
小時候祖父常把她帶在身邊,對她的功課監督得非常緊。因此薑帛盡管文不成武不就,但其讀書識文也已超過尋常人家的孩子。
若她寒窗幾年,再得個機遇,說不定也能考取個功名。
“你回答得出麽?”青雨對薑璟道。
薑璟:“……”
“你回答不出來,”青雨道,“你們從來沒見過真正的沙場,你們的血沒有流在沙場上,根本不知道沙場上是怎樣的風塵。”
“呵。”從隔間外傳來一聲輕蔑的笑聲。
薑帛一聽就認出那是荊大將軍的聲音,她往後將簾一拉。
果然就看見身著常服的荊大將軍坐在檀木桌後,寬大的手掌托著一盞茶,凌厲的視線越過薑帛看著青雨。
“荊伯伯!”薑帛驚喜,“您換防回城啦!”
荊大將軍將茶杯按在桌上,眉峰鋒利,殺伐之氣很重,“想必這位便是新近回宮的安平公主了。”
薑帛察覺氣氛僵硬,還想從中調和,她剛回頭,就看見青雨本來還有點笑意的臉上此時全無表情,這模樣她熟悉,這正是公主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的樣子,好像要吃人一樣。
“公主,”荊大將軍此人開口猶如軍中訓話,也不動聽,“場面話誰都會說,您沒上過戰場,怎知那些真正的戰士是如何想的?像您這樣的人,若敵軍真的來襲,總是最先躲起來的。”
薑帛一向知道荊將軍說話直中帶刺。但薑帛從來不反感荊將軍,因為她知道荊將軍平日雖不忿各種事,但若家國危殆,他必然將以死報國,奮戰直至倒下。
可現在荊將軍這麽說青雨,薑帛卻覺得不舒服。
“荊伯伯,您不可以這麽說公主。”
“你看,”荊將軍瞧著薑帛,“侯府從小花了多少心血培養出一個薑帛,如今也只能替公主鞍前馬後。你們這些高位之人,從來只會讓別人的孩子去死。”
薑璟默默喝茶不做聲。
矜國若不是邊界不安定,武將稀缺,像荊將軍說這種話,若被陛下聽了去,早該被砍八百回頭了。
“荊伯伯,您是不是最近有什麽不順心呐?”薑帛試圖化解尷尬。
“沒什麽。”荊將軍喝了口茶,“只是近來邊界諸國蠢蠢欲動,老夫多次上奏增加軍費,陛下卻都置之不理,朝中貪汙成風,那李丞相也不知幹什麽吃的,這點小事都管不住。”
薑帛真不知該如何接話,每一句話都足以送她去見青鳥。
而荊將軍仍目不轉睛盯著青雨,“公主,您今日還能得閑出宮玩耍,但您可能不知道是誰在替您守住邊防。所以不要再質疑世上該不該有沙場,沒有沙場,我等如何抵禦外敵?”
青雨從陰影裡抬起眼眸,目光裡閃著幽深的光,“當年,我抵抗的是你們。”
說罷,青雨站起身。
“公主你去哪?”薑帛下意識拽住青雨。
“松手。”青雨將薑帛甩開。
青雨下了茶座,薑帛反身欲爬起蒲團,忽然一陣疾風吹進來,將薑帛打回原位。
“不要跟著我。”青雨冷冷道,“我本就不該與你們這些人為伍。”
“公主——”
薑帛眼睜睜看著青雨下了樓去,過往茶客竟似沒一個人察覺到她的存在,就這樣放她離去。
荊將軍繼續喝他的茶,“哼,不過如此。”
“荊伯伯,你過分了!”薑帛爬起來來到荊將軍面前,薑璟已經從她身側追了出去。
荊將軍:“李丞相寫信給我我還不信,原來你真的如此袒護這位公主,你真的了解她麽?她方才說的那句‘我當年抵抗的是你們’,你真的明白是什麽意思麽?”
“我不管她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我是她的帝衛,我等了十七年就是為了成為她的帝衛,你們為何每個人都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
薑帛要追出去,荊將軍的劍鞘橫在薑帛身前。
“薑帛,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不會害你。”
“她難道就會害我嗎?”薑帛怒道,“你們為何總要管我的閑事,我喜歡跟著誰是我自己的事,有什麽後果我自己可以承擔,就算她現在要我的命又怎樣呢?!我難道會眨一下眼皮麽?!”
荊將軍喝口茶,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既如此,還不趕快追出去,外面想要她命的人可不少呐。”
薑帛愣了刹那,拔腿就往外跑。
茶樓裡薑璟布置的人早已跟著薑璟追了出去,薑帛隻來得及看到輪椅還放在茶樓角落,便從二樓扶欄飛身跳了出去,越過人頭攢動的一樓,直接出了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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