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天道回應,“我們永遠不可能欺騙青鳥,今日我想告訴你的,是關於那株梧桐樹——”
“那梧桐種子本是青鳥的身軀於烈火中淬煉而成。但因青鳥從前對人世間毫無眷戀,故此種子終年沉睡。
直到那日被你浸水,才終於生出第一株芽。後來你也發現了,那梧桐樹生長的速度時而極快,時而毫無動靜,那是因為當青鳥認為世間孤苦無望時,梧桐便會停止生長。
而當她認為世上仍有曙光時,梧桐便會主動汲水生長,可是我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當年青雨化神之時,她留在凡間的遺骸被梧桐樹種留存下來。如今梧桐樹種再次發芽,相當於重新再孕育出一副新的身體還給青鳥,可沒有母體胎盤的保護,梧桐樹等同於完全被暴露在外,風吹日曬,閃電雷鳴都會使其生長受到影響,這也就是青雨連續兩日發高燒的原因。”
薑帛心猛地揪了一下,“她會因此而死嗎?”她問。
“或許會,或許不會,”天道憐憫,“可是你也看到她病中痛苦的樣子,難道你忍心看她時常忍受這種痛苦麽?”
薑帛心疼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忍心。
天道見薑帛不回答,自然明白薑帛心中所想,“既然你不願見她受此苦難,就說明天道沒有托付錯人。那麽,你只需在梧桐樹長成之前悉心對它予以保護,使它免受風雨摧殘。”
“就這麽簡單?”薑帛覺得不可能這麽簡單。
“當然不會如此簡單,梧桐樹何時長成取決於青雨對這人世間是否仍有眷戀。倘若她始終認為人生悲苦無望,那這梧桐樹便是過千百載也不可能長成。”
“為何一定要讓她對世間留有眷戀?”薑帛不明白。
天道:“孩子,倘若神對人間毫無眷戀,你如何相信她能護佑這一方土地上的子民?”
“梧桐長成之際她就會離開嗎?”
“那要取決於她自己,興許那時候她眷戀紅塵不願離去,也說不準呐。”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隻管問。”天道慷慨道。
“青鳥七十年來一直在違背她作為神的使命,而你作為天道,為何卻始終都在維護她?”
“問得好,”天道說,“這件事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不能再對別人講。”
“我不會告訴別人。”
“好。那你聽好,川魚國滅亡並非歷史大勢,而是我們在分配國運時,誤將江南江北看倒,以至於本該賜給川魚國的國運降給了矜國,待天道想收回時已來不及,這才導致川魚國遭受傾覆之劫,是我們對她不起。”
薑帛咬牙道:“國運是那麽隨便可以分配錯的麽?!”
“是啊,天道疏漏……我們才是第一個辜負青雨的‘人’。若非如此,她這一生本該活得很快樂。”天道聲音裡亦流露出愧疚。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我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托付於你。”
“什麽?”薑帛語氣不快。
“青雨是神,神與凡人不得交往,那個叫鍾晚的人,你得阻止他們在一起。”
薑帛仰頭望向湖面,陽光經由水面照射到湖底,被水泡過的光仿佛有了形狀,在水中折射出猶如極光般的彩暈,而那一刻薑帛腦海裡想的是,神和凡人不能在一起麽?
“是的,”天道仿佛聽到薑帛心中所想,“神與凡人不能在一起。好了,你在水下呆得太久,得回去了。”
薑帛還在消化這些信息,但下一刻她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向上浮了起來,天道的聲音通過水波向她蔓延:
“最後傳授你一個秘訣,如今你知青雨即是青鳥,而青雨卻並不知你已知此事。故此若有什麽話想告訴青雨卻無法直說的,可以去青鳥閣向青鳥神祈願,她能聽得到。”
“什什麽……唔……”溺水的窒息感突然再次湧了上來。
“救……救我!!”
“青鳥!救我!”
沒過多久,就在薑帛感覺自己身體已經虛無得不屬於自己時,她的手被人拉住了。
青雨拉著她來到水面,薑帛立刻一下子就抱住了青雨。
“真靈驗啊!”劫後余生,薑帛感動得大笑,“不是利用,不是妥協,是你真的想救我所以才救我,對吧?!”
青雨頭髮早已濕透,無數水珠從她臉側緩緩下流,青雨被薑帛這麽抱著,二人隨著水波緩緩浮沉,青雨想將薑帛拎開。但薑帛像抱著救命稻草般不肯撒手。
青雨隻好罷休,問道:“你不會水?”
“我會,可你消失得太快,我追不上。”薑帛又抱得緊了一點,沾沾神的靈氣也是好的,“你怎麽突然就從船上掉下去了?知道自己站不穩就不要去船頭那麽危險的地方。”
青雨自然不能告訴薑帛那一刻是因為她感覺自己身體在被一股力量往下拉,所以才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
“你是來救我的?”青雨問。
“不然呢?難道我是來跟你殉情的?”
青雨:“……”
被荊泉拖上岸後,薑帛馬上找人去要了兩條毯子,包在青雨身上,自己則像個水鬼般蹲在一旁審視同樣被救上來的鍾晚。
“公主掉下去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鍾晚瑟瑟發抖:“我不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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