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青雨是未來女帝,此刻在他面前也要自稱一聲‘兒臣’。
頓時空氣猶如凍結,青雨能忍住沒殺他已經是她最後的仁慈,倘若他再不……
咚——
殿中傳來一聲巨響,仿佛地板被巨錘從天而降。
荊泉嚇了一跳,突然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自己。不,不是看她,是看她身邊的薑帛。
只見薑帛的頭磕在地上,送給眾人的只有一道彎曲的脊背。
好半天才抬起頭。
兩行血從她額頭流下來……
青雨看著自己被矜帝幾乎掐紅的手,又看向薑帛。
矜帝沒意識到自己的手已松開青雨,“帛兒,你這是?”
薑帛抓住身邊的荊泉,才沒暈厥過去,磕猛了,“陛下,我剛想起來,我還沒吃晚飯呢,請準許屬下去吃飯!”
這是青雨視線專注在薑帛身上最久的一次,薑帛這頭破血流的樣子十分滑稽,青雨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薑帛是在幫她,只是方式未免太愚蠢了。
不過愚蠢的方式往往非常直接,也非常奏效,只見矜帝不語,半晌才道:“罷了罷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都散了吧。安平,你留一下。”
……
殿內只剩下青雨和矜帝兩人,青雨從進殿坐下後就再沒起過身,她的腿力已不足以支撐她太久。
矜帝:“安平,你可知房統領為何會如此處置花易貴妃和七皇子?”
青雨本來不想回答他的,但想到薑帛剛才那頭磕得驚天動地,還是禮貌性回答了一句:“不知。”
“因為那是朕的意思。”矜帝道,“房首領自朕登基起就在朕身邊,他是朕的帝衛首領,只聽命於朕,朕的心思他全都明白。可是你又知道朕為何會想讓他那麽處置花易貴妃和七皇子麽?”
若問這話的人是薑帛,青雨定會回他一句:你每天有這麽多問題需要問麽?
不過還是想到薑帛方才那驚天動地的磕頭,青雨當然知道薑帛是故意吸引走矜帝的注意力好給她解圍,算了,就再配合一次吧。
“不知。”於是青雨如此回答道。
矜帝遂道:“因為你是未來女帝,無論朕如何寵愛花易貴妃和留菁。但只要她們膽敢撼動你的地位,朕就容不得她們,不管事情是不是她們做的。只要她們敢有這樣的想法,只要她們膽敢嘗試,朕就讓她們絕無生路。”
青雨禮貌性地點了下頭。
矜帝看向殿外,薑帛趴在荊泉背上,李宴然沉默地站在一旁。
她們仨在等青雨出來。
矜帝或許是從她們三個身上看到年輕時的影子,有些感慨,語氣遂和緩許多:
“安平,你知道麽,她們三個帝衛之中,其他兩個固然一個文比薑帛高,一個武比薑帛高。
可是朕敢向青鳥神保證,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仍然只有薑帛一人會不怕得罪任何勢力來保護你。”
青雨淡淡往殿外掃了眼,只見薑帛像隻沒骨頭的貂,黏在荊泉背上不松手,左搖右晃的,不知道在外面說什麽……
“宴然,我真的錯了嘛。”薑帛隔著荊泉的肩頭去拉李宴然的胳膊。
李宴然將她的手甩開,連哼都沒哼,直接轉過身去。
“薑帛,這次是你不對。”荊泉說,“你什麽證據都沒有,就將七皇子、三公主和花易貴妃扣押起來,現在花易貴妃被罰禁足三年,七皇子被遣送出宮,你讓宴然回去怎麽跟她父親交代?”
薑帛:“可當時若非留軻在梧桐殿大鬧,刺客根本進不去梧桐殿。”
荊泉:“但你也沒親眼見到刺客進梧桐殿呀。”
“刺客身上有玉山的椴樹葉,而花易貴妃前不久又剛去過玉山,你爹是鎮京大將軍,你不會不知道青鳥城近來因公主回宮而加強守衛,城門口人員排查森嚴。
但他們不會搜查貴妃的車駕,所以很可能就是貴妃帶刺客進京的。而後貴妃讓留軻來分散梧桐宮守衛的視線,好給刺客可趁之機。”
“薑帛。”李宴然至此終於開口,“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能夠勞動我姑姑親自去玉山帶刺客回宮,說明姑姑認為這個刺客是有能力一擊即中的,你也說刺客身上沒有毒藥,他有把握全身而退。
倘若他有本事到了公主的面前,公主沒有武功,為何最後公主卻毫發無損,而他卻被你一棍子打斷脊骨?你認為我姑姑會找這麽個刺客來完成這樣的事麽?”
仿如一道亮光劃過,薑帛腦子裡忽然閃過刺客最後被逮走時嘴裡還在說的兩個字——
妖怪。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聯想到這兩個字上。
可是李宴然的話太有道理了,倘若刺客有本事能站到公主面前,又怎會等到她衝進去救人呢?
但她立刻又打消了這個想法,世上根本沒有妖怪。
在這一點上薑帛很矛盾,她不相信世上有妖怪,卻相信青鳥神是真的存在,而且她從出生起就相信,自己是受青鳥護佑的女孩兒。
再說了,公主怎麽會是妖怪呢?妖怪都是齜牙咧嘴面目全非的,公主長那麽好看。
這時,薑帛感受到一道不友好的視線——
只見三公主留菁從另一個方向走來。
方才留菁在與即將被送出宮的七皇子留軻送別,應當是哭過,眼睛明顯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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