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人耳目,朱玉瑾給他們每個人都安排了新身份——酒樓夥計、廚子、雜役和打手。
寧陽有一事不明, 她們是正兒八經做生意, 為何還要安排人做打手?
朱玉瑾教誨她, 酒樓做的是江湖人士的生意,江湖人士嘛,極有可能在豪飲幾壇酒以後大打出手。
寧陽則以為江湖人士還是很有分寸的,天子腳下沒有幾個敢動粗。
結果開業第一天,就有一江湖刀客要吃霸王餐,藥青竹提劍而來,直言要為武林清除敗類。
寧陽又有一事不明, 一頓霸王餐而已, 就能算是江湖的敗類了嗎?太嚴重了吧?
就在她短暫的分神間,藥青竹和刀客就已經開打。
你劈我刺,閃轉騰挪,打的那叫一個風馳雲卷、飛沙走礫、天昏地暗。
周圍的江湖食客連連叫好。
二人一共過招八百八十下, 最後一招藥清竹使出“一劍封襠”,冰涼的劍抵住刀客的褲.襠,藥青竹要叫刀客嘗嘗做太監的滋味。
朱玉瑾出來勸架。
理由是她對這名刀客有點印象。
刀客忙跟她套近乎:“我記起你來了, 幾月前,你領著你的夫人來長鳴橋下聽長鳴先生說書,給了我一錠金子,讓我給你們騰個座。”
朱玉瑾:“原來是你!”
刀客連忙收了刀, 滿懷歉意的抱抱拳, 用粗曠豪邁的嗓音道,冤家宜解不宜結, 今日是我不對。
然後將那錠一直沒舍得用的金子拍在桌子上,再一個翻身跳出窗外,用千裡傳音傳來一句話:“酒樓每一桌的帳我都結了。”
食客們無不拍手叫好。
朱玉瑾用舌尖頂了下腮幫子,看著被撞得七零八落的窗戶,略有所思道:“有門不走偏走窗,江湖人士當真是很有個性啊。”
之後的每一天,都有吃霸王餐的人出現。
倒不是他們想吃霸王餐,而是他們想挑戰酒樓打手藥青竹,最後,都被打得鼻青臉腫。
不知不覺中,樓內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凡事在縹緲風雨樓中決鬥的江湖人士,輸者必須為在場的每一位食客結帳。
憑此,引來無數江湖食客白吃白喝。
飄渺風雨樓的名聲很快傳遍了整個弘京城,又很快傳遍九州大地。
過了一個月,天氣入秋。
因還揪著夏日的尾巴,風不暖不熱,正正好。
朱玉瑾躺在後院的太師椅上閉目吹風打瞌睡,臉上還蓋了一塊帕子。
迷迷糊糊時,帕子被人掀開,她皺著眉睜眼,打定主意看看是誰不要命了,敢吵醒帝王。
對方逆著光,一片朦朧虛幻,朱玉瑾看不清她的五官。
鼻尖間一動,聞見了熟悉的紅玫花香,香味烈而不濃、媚而不俗,直直撞入心懷,引得人有了無限遐思。
此等叫帝王心猿意馬的馥鬱馨香,除了小皇后外,還能有誰擁有?
朱玉瑾先是一喜,後才一慌。
喜的是日思夜想的美人兒,竟然主動來到眼前,慌的是自己前世一廂情願的補償,辜負了前世的美人兒。
喜與慌的交雜,令帝王廢了一番力氣才鎮定下來,僵直了脊背起身站好,方才把人給看清楚,不是小皇后,而是書桃。
這姑娘成天伺候孟昭菀,且和對方形影不離,沾了些孟昭菀的氣味。
朱玉瑾苦笑一下。
更多的則是失落。
視線一垂,虛虛的落向磚縫中冒出的一朵小雛菊。
小小的一朵,愣是開出了向陽而生的倔強勁兒,把她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襯托的萎靡不振。
“奴婢該死,冒犯皇上了。”
書桃蹲了一禮,又抬了抬抱在胸口的檀木食盒,說明來意:“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來給您送點吃食,這是娘娘親手為您做的糖葫蘆,您嘗嘗吧。”
朱玉瑾以為自個兒聽岔了:“昭昭親手做的?”
書桃笑著點頭:“您最愛吃這東西,娘娘便命萬春宮的廚子去學,這幾日又認了廚子當師傅,學著做了些。”
她掀開食盒蓋,獻寶似的將食碟拿出來,擱在太師椅旁的小案上。
一串串紅豔豔圓嘟嘟的糖葫蘆就躺在食碟裡頭,碼得整整齊齊,在陽光的微風下,散發著不輸於紅玫花香的甜意。
挺有賣相。
朱玉瑾拿起一串,鑒賞似的聞了聞,再一舔一咬。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嗯,糖衣均勻,薄而脆。
該是當得起一句色香味俱全。
朱玉瑾眉梢揚起:“昭昭有心了。”
“既如此,奴婢這便告退,回去複命了。”
見書桃轉身即走,朱玉瑾叫住她,吩咐她帶句話回去,內容大意是叮囑孟昭菀好生養身子,切莫勞累,也切莫胡思亂想。
書桃認真記下,後又忍不住替孟昭菀說幾句:“皇上好久都沒來萬春宮了,娘娘又怎麽能不胡思亂想?皇上當真不思念娘娘嗎?”
朱玉瑾訥了片刻,把糖葫蘆放了回去,重新躺回椅子裡,仰著頭望天,自言自語道:“是朕……對不住她。”
“皇上莫要自責,這盤糖葫蘆是娘娘辛苦做的,皇上一定要好生品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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