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是不配管教許元洪的,一旦她表現出一點點嚴厲的責備姿態,立刻就會招致許老太的指責和斥罵。雲娘燒好飯,面無表情地將飯菜端出去。
許家吃得並不好,一天兩餐,每餐都沒肉,許家人早就習慣了,飯菜一上桌就開始動筷子。而雲娘得先把鍋刷了,畢竟待會兒吃完再刷,有些汙垢就乾硬了,不好清理。
等她清理完灶房,回到飯桌上,飯桌上早已是風卷殘雲,剩下的飯菜勉強吃個三分飽。
許老二一邊拿指甲剔牙,一邊走到他爹娘的屋裡,態度傲慢:“老東西,還有錢沒?”
許老太神情緊張,下意識擋在了許老二和她床底之間。許老二哪裡不知自己親娘的小動作,一眼看穿,推開許老太,從床底下摸出個黒木盒,裡面零零散散裝著好些銅板。
許老二眉開眼笑,一數,竟然才五百文。原來是之前許元生回來過一次,他那一次就帶走了之前雲娘乾活存下的錢,現在的五百文是從許元生上次回來到現在許家存下的錢。
五百文能幹什麽?許老二去賭館賭兩把就沒了,去酒肆喝幾杯就沒了,連逛窯子,也就夠找個年老色衰的玩上一兩次。
不過雲娘那兒每日五十文,一個月下來也是不少錢。先前許老二一直在城裡,都不知道許家還有雲娘幫人打理藥田的進項,現在回來了,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點錢,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許老太心痛不已,緊緊攥著盒子,哭訴道:“老二啊,你不能把這錢拿走啊,你侄子元生就指望這點錢在書院過活了,你拿走了,他在書院就沒飯吃沒書讀了!”
許老二一把甩開許老太:“關我什麽事,他沒書讀,回來種地啊,家裡沒人種地,他回來正好。十幾歲的大小夥子,天天學那些文縐縐的東西,陰盛陽衰,好好的農家小夥,非得搞得像城裡的娘娘腔,讀書是我們這種人能讀的嗎?供不起還硬要讀,我可不管,我打從今天起,我每天都要拿到嫂子那五十文,拿不到,我就要發火了!”
許老太自然又是一陣哭訴,求著許老二隨便讓她做什麽,只要給許元生讀書留點錢就行。
許老二眼珠子滴溜轉,似乎正等著許老太說這話:“我倒是有個辦法,畢竟每天五十文也不多,我有個辦法,讓家裡來錢快一點。”
許老太停止哭嚎,愣愣地看著許老二,總感覺自己兒子沒安好心。
許老二特意壓低了聲音:“我認識個媒人,她做的媒都是把人送去城裡過好日子的,雲娘嫁給大哥一兩年了,服喪也過了,無兒無女的,她可以再嫁啊,嫁了之後我們收彩禮。以雲娘的姿色,再嫁的彩禮可不低。少不了得十幾二十兩銀子,原先大哥娶她花的銀子,現在不就撈回來了嗎,不僅撈回來了,我們還能再賺一筆。”
許老太一聽,臉色煞白:“萬萬不可啊,你大哥要是知道雲娘再嫁,在九泉之下如何能閉眼啊!”
許老二煩了,他可沒那麽多耐心:“你管死人怎麽想,怎地,百年後,是我那死了的大哥給你養老還是我給你養老?”
“可可可這不道德啊,人家會怎麽看待咱們家?”許老太心虛地說。
許老二冷笑:“不道德不守婦道那都是罵雲娘的,放心吧,街坊鄰居只會罵改嫁的雲娘,罵不到我們頭上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罵的都是她。”
“娘,你可想好了,我談好的媒人說,雲娘那姿色,少說彩禮也能收個二十兩,二十兩啊,咱們對分,你還能給我那大侄子存下不少錢。”
嘴上說著對分,許老二老早就想好了,把雲娘一賣,錢就全部他自己收著。不過,現在對許老太,肯定要說點好處的。
許老太還要爭什麽,卻聽見這時一向不愛說話的許阿公說話了:“夠了,就按老二說得辦。”
“哎呀,當家的,這如何使得啊!”許老太一臉苦澀。
“有什麽不行的,她嫁進我們家,也沒給老大家留下個一兒半女,現在也沒辦法給老大下蛋了,不下蛋的母雞養著做什麽。再說了,她留在許家,老二天天惦記著,難免以後傳出些閑話,日後連累了元生考取功名怎麽辦?元生和她一般大的年紀,兩人雖竭力避嫌,但難免有人私下編排二人的閑話,正好趁這個機會把雲娘給處理了。”
許阿公坐在床上,已經脫了鞋,等著許老太給他洗腳呢,洗腳水還沒端進來。
而負責燒了熱水端著洗腳盆的雲娘,站在門外,聽著門內的談話,渾身冰涼。
林喻正在院子裡晾曬藥草,她發現藥草處理好後拿去藥鋪賣更值錢,一些有水分的藥草會被壓價。
林佩漪在灶房燒一家人晚上洗漱要用的水,瘋娘則是跟在林佩漪身邊。
此時林家的大門突然被敲響,一陣急促但又不敢鬧出大動靜的敲門聲,小心翼翼且慌張。
林喻皺眉,放下藥草簍子,走到門口,小聲問:“誰啊?”
“是是我。”
雲娘的聲音?林喻一愣,門栓拉開,木門一開,雲娘那一臉慌亂無助的神情映入林喻眼簾。
林喻趕緊讓人進來:“進來說話,發生什麽事了?”
林喻一把牽住雲娘,把人拉進門,反手將門關了,還落下門栓鎖上。
雲娘恍恍惚惚跟著林喻走,進到大堂,正好和端著木盆的林佩漪對上視線。林佩漪愣了一下,但沒有多問,而是叫上瘋娘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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