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願瀟知道那個方向。
是罪閣。
這位老者終究選擇了一個他最為厭惡的地方作為自己生命最後將要停留的地方。雪殿最德高望重的長老不該去那裡,可他卻像個惡人一樣被關了十余年。他是有罪的嗎?或許吧。如果輕信他人算是一種罪,那他已經罪無可赦。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是什麽,再也無人知曉了。
巫言清冷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她看看身旁的兩人,道:“亡祭,離憂。走了。”
離憂看了眼巫言面無表情的臉,歎道:“族長大人真是沒有好奇心啊。”
亡祭卻是個有正事的,他低聲道:“別說閑話,快走。大殿那邊她一個人帶著個傷員根本應付不了。”
離憂聳聳肩,又看了林墨箏和葉願瀟一眼,轉身走了。
除了葉願瀟和林墨箏外,在場的人便只剩下了洛雪和文思賦。
洛雪提著奪魂燈盞,顯然是有些迷茫。葉願瀟不好去打擾他,便看著一旁的文思賦,道:“文姑娘。”
“沒想到竟還和葉姑娘有一面之緣。”少女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道:“本以為先前那次就是再也不見,現在居然還能有時間鄭重其事地道別。”
“文姑娘,你……當真無法了嗎?”說實話,葉願瀟總覺得文墨這樣謹慎又聰慧的人可能還會有辦法。
文思賦的視線掠過林墨箏,輕笑道:“葉姑娘,小女子總覺得,你也可以看透人心。”
“……啊?”
“姑娘說對了。”文思賦雙目微闔,眼睫投下的陰影落在了淚痣上。“小女子……的確還有辦法。只是,與這裡的緣分……大抵是盡了。”
聽到文墨還有辦法,葉願瀟微微松了口氣,又問道:“你想換個地方生活嗎?”
“嗯。”文思賦輕聲道:“下一次……就是屬於小女子和她的故事了。”
葉願瀟露出笑容來,她道:“好,文姑娘,保重。”
文思賦沒有再說話,她微微俯下身來行了一禮,又看了洛雪一眼,轉身離去了。她離了雪殿,朝著她曾經待過的小棋館的方向走去。
意識漸漸被抽離,眼前的場景也變得虛無起來。文墨知道,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不會去告別,更不會讓文書知道她的存在。
文墨已經死了,死在了四年前的滅門之夜裡。所以她不會再給自己增加哪怕一點多余的戲份。
視線有些模糊,一片混沌中,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誕生的時候。
文墨是文書最希望成為的那種人。
才華橫溢,天資聰穎,驚才絕豔……只有她才能夠擔得起“閔溪畔第一才女”的稱號,也只有她才有資格成為“文思賦”。理所當然的,文書不具備的修靈天賦,對她而言不過輕而易舉。只不過,這件事她從沒有同任何人提起過。包括文書。
自誕生之日起,她就無比清楚自己的使命。她知道,沒有文思賦就沒有她。所以,當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少女說她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並問她該怎麽稱呼時,她的腦海中下意識就浮現出兩個名字。
文書,文墨。
她笑著道:“要不然,小女子稱你‘文書’,你稱呼小女子‘文墨’吧。”
然後她聽見對面的少女點了點頭,讚了兩句,又道:“有什麽寓意嗎?”
她垂了眼眸,道:“書因墨成書,墨因書成文,有書墨方能思賦。”這句話其實並沒有說完。她還有後半句沒有出口——書毀再無墨,無墨仍可書。
把那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她繼續道:“就是如此了。”
她一向自稱“小女子”,但卻不是因為什麽第一才女的稱號。“小女子”是個謙稱,她想讓文書知道,文書才是最重要的本體。她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守護者罷了。
文墨何等聰明,她知道這修靈界的太平不過一時,隨時都可能掀得起血雨腥風。雪殿洛家的關系太過複雜,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爆發動亂。文家不是修靈家族,若是遭遇變故,勢必無法自保。她沒有把握保住文家,但至少要保住文書。
文家畢竟也是大家族,對雪殿的事情也了解一些。以文思賦的身份,想打聽些消息並不困難。四大修靈世家都有自己的修靈方式,但除了雲家修符靈外,其余三家都以煉化器靈為主。
不過,雪殿洛家似乎沒什麽特別珍稀的靈器,更沒聽說有什麽強悍的器靈。倒是雪殿殿主洛向陽的那盞燈很奇怪。什麽靈器能抽取人的靈魂呢?至少一般的器靈是做不到了。
通過得來的消息,文墨很快便推測出洛家修的很可能並不是器靈。事實上,洛家使用的靈術有很多都與靈魂有關。文墨想著,雪殿洛家,也許是靠魂魄來修煉的。這在修靈界可是被禁止的。
但這種方法卻對她有益。她是一個獨立的人格,可卻無法脫離這具身體。如果能夠找到能凝集出實體的方法,她就可以是另一個“文思賦”。這樣的話,在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時,她就可以成為最完美的替代品。
問其他人自然是無用的,她必須想辦法找到可靠的洛家人才有可能打探出消息。在雪殿殿主離世洛未雪繼任後,她就知道,機會到了。
洛未雪向來與蘇天晴不和,蘇家屢次阻撓洛未雪上任,現在一定會遭到打壓而敗落,而與蘇家交好的文家也會受到牽連。但是她並未著急,而是靜靜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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