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直以來都沒有救過她。
明知道她受人非議,明知道她會被人欺負,明知道所有人都瞧不起她,那兩個自己曾經信任的人還站在了那一大部分人之中。
所以,送她面具是為了什麽?為了讓別人看不到她的臉,然後更加沒有負罪感地欺辱她?還是……想要站在她的對立面,所以乾脆不願意看到她?
過去嗎?她怎麽可能過去。她從來都清楚,她與那兩個人不是同一類,更不可能有資格與她們為伍。
雲中淚的手撫過已經有些開裂的蝴蝶面具,到了最後,她還是一無所有。可是……她果然還是不甘心。她的眼前浮現出那個玄衣少女離開小巷奔向陽光的身影,她承認,那一天她真的以為那個少女就是出現在她生命裡的救贖。
可是,那救贖來得突然,走得也匆忙。她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看著別人。
雲中淚不懂。如果那抹陽光不能照耀著她,為什麽要給她一瞬間的溫暖?讓她感覺到了溫度後又無情地離開,這比從未到來更加殘忍。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周圍是魔人的嘶吼,在又一隻魔人衝上來的時候,雲中淚下意識朝身後退去,卻被什麽東西抓住了腳踝。
是剛才她丟進水灣的那個少年。此刻那少年已經完全魔化,借著雲中淚的力量想要上來。
她下意識想要掙脫,可是前有魔人的進攻,後有魔人拖拽,她根本逃不掉。罷了,也沒什麽好反抗的。棋差一著,輸了就是輸了。自己玩心計沒玩過別人,被擺了一道也沒什麽好埋怨的。這麽一想,雲中淚反而不在乎了,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傳來,但這痛楚卻遲遲沒有傳到自己身上。反倒是那邊傳來雲應泣和山茶驚恐的叫喊。
腳腕上的拽力一松,雲中淚帶著些詫異睜開眼。
檀色的華服被血染紅,端莊整齊的發飾散落一地,連帶著簪好的頭髮也落下來,顯得整個人極為狼狽。
面前的人終於抬起頭,露出一雙美麗溫柔卻疲憊不堪的眼眸。她有些吃力地看了一眼地上被斬斷的魔人的手腕,扔掉了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長刀,又擦了擦唇邊的血,像是疑惑又像是無奈般輕聲道:“怎麽不過來呢……”
雲中淚從沒見過如此狼狽的雲瑤。
在她的記憶裡,雲瑤一直都是從容自信且淡然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范圍之內,從沒有什麽能讓她露出哪怕一瞬間的失態。那張總是帶著淡淡微笑的臉上掩蓋了所有的情緒,至少,雲中淚從沒看懂過雲瑤。
“雲瑤……?”雲中淚遲緩地眨了下眼,忽然道:“為什麽?”
真的至於嗎?為了她一個自作自受的人,表演到這種地步?還有誰,還有誰會看到?弟子死得差不多了,做出這副模樣還想給誰看?
雪狼將圍上來的魔人擊退,但符靈的力量已經開始變弱了。
雲瑤似乎知道雲中淚的想法,她勾了下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但這個笑容卻不是以往的淡然,倒是泛著些無奈與苦澀。
“我本來以為好多事情自己明白就好,不需要多說,但是,我重要的妹妹好像朝著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想了……”雲瑤帶著血跡的唇邊又有新的血液流淌下來,但她似乎不願理會,繼續道:“也許這麽說很奇怪,但修靈家族的事情很複雜。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妹妹一輩子不要摻進那些爭端裡。只是,我似乎是太自大了,一直以來,我都專斷獨權,忽視你的想法……”她輕聲歎了口氣,道:“仔細想想,我和我妹妹溝通的時間還沒有和靈侍談論任務的時間長。”
雲中淚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她幾乎用了全部的力氣才壓製住話語中的顫音:“你想說什麽?”
黑色的紋路慢慢爬上雲瑤的臉頰,她伸出手去,似乎想摸一摸雲中淚的臉頰,但隔著面具,她只能調轉了方向,輕輕地拍了一下雲中淚的肩膀。
指尖傳來輕微的刺痛,幾滴鮮血順著手指流下,卻沒有落入地面,更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吸收了。雲中淚聽到了雲瑤說的話:“三妹,對不起。”
雲瑤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和迫不得已。
從來都是這樣。她是三個人中年紀最大的,雖然明明比雲應泣和雲中淚也大不了幾歲,卻顯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聰慧。
修靈家族一直都不是個簡單的地方,對於四大家族之一的雲家來說更是如此。家族內的勢力明裡暗裡地爭鬥,還要面對其他家族的示威和挑釁以及處理整個玉瓊灣的事務……平衡各方勢力的同時又要確保自己的地位不受影響,這是需要相當大的能力才能做得來的事情。
雲中淚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資質平平,靈術不專,符術不精,又沒有強大的耐力和韌性,無論是靈女還是靈主,都是她無法勝任的。
雲瑤很理智,理智得近乎冷漠。她看清了雲中淚的特點,所以果斷地把精力分給了自己的另一個親生妹妹雲應泣。她以後會成為靈女,自己的二妹雲應泣來做靈主再合適不過。而雲中淚只要在她們的保護下,就這樣自由自在地成長下去就好。
但是,在那之前,她們需要時間成長。雲瑤教導雲應泣要保護好自己的妹妹,她希望雲中淚在她們努力成長的日子裡能夠學會隱藏鋒芒,所以在雲中淚生日的時候送了她一張能夠掩蓋自己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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