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高興的太早。”對上孟遲滿是嘲諷的目光,葉願瀟道:“不如猜猜看,明知道你的目的,我為什麽和你打了這麽長時間的啞謎?”
見孟遲罕見的露出了有些詫異的神情,葉願瀟繼續道:“你利用了這段時間恢復,我們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周遭驟然亮起的陣法讓孟遲的身體不能自主地搖晃了一下。他掃視了周圍,原本控制著修靈者的妖族不知何時聚集起來,而那些修靈者紛紛倒地,像是中了什麽迷藥。他能夠感覺到,奇特的力量正從四面八方朝著南渦島匯聚,一旦這陣法真的啟動,以他現在的能力,要逃脫絕非易事……
孟遲看向完全被控制住的洛禾,他剛承受過天雷水雲牢,已經沒有多余的氣力幫洛禾脫離束縛了。洛禾是千年的望靈樹,就算被這陣法困住也不會危及性命,而且攝毒珠已經與洛禾融為一體,就算是為了修靈界想想,他們也絕不敢真的摧毀洛禾。
他咬了咬牙,很快下了決定。
千秋百畫扇在手中展開,上面很快便出現了一座塔的模樣。看樣子,孟遲想去的地方是奈落塔。
那圖案形成極快,卻在將將完成時停了下來。
孟遲顯然察覺了異樣,面色猛地一沉。“你們竟然……”
悠揚婉轉的琴音響起,林墨箏一襲紅衣,有如神祗般從天而降。
在不遠處,顧樂禮發束散亂全然不複平時優雅的模樣,一身竹青色的華服也被各種武器劃得破破爛爛,沾染的血汙幾乎讓人連衣服上的花紋都看不出來了。看來,從孟遲手下脫身也費了相當大的功夫。此刻他雙手捏著靈訣,牙關緊咬,顯然是在憑借僅有的聯系控制著千秋百畫扇。
顧聆音站在一旁,在看到顧樂禮的那一刻,她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但下一刻她不知想到了什麽,額頭冒出了冷汗,連手心也被汗水浸濕。“兄長他……隱祈港和顧家……我……”
顧樂禮站在了修靈界的對立面嗎?如果那樣的話,以後要怎麽讓顧家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天靈大陸上?他們的父輩犯下的過錯,真的沒有辦法彌補了嗎?
樂聲越來越急促,南渦島上的陣法也亮起了大部分,強大的妖力和靈力壓製得孟遲無法移動分毫,可他的神情卻忽然鎮定了下來。“這麽說來,你們是覺得天靈大陸不會出差錯了。”
天靈大陸?
他說的是北方的怨靈和魔域的怪物嗎?
那些東西固然有威脅,但任何威脅都沒有孟遲和洛禾來得大。只要解決掉這邊,天靈大陸的怨靈魔人和怪物自然也能慢慢想辦法處理……
但還沒想完,葉願瀟便睜大了雙眼。群妖鎖天陣的威力在減弱,原本陣法散發出的淡金色光芒不知為何變得暗淡,還隱隱透著些黑氣和陰邪之氣。陣眼引來的力量反而在摧毀陣法嗎?!
葉願瀟轉頭看向林墨箏和其余妖族,林墨箏的唇邊已經溢出絲絲血跡,連胡柒和胡叁這樣強的妖都有些抵抗不住,普通的妖族就更是艱難。有些妖已經維持不住人形,正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至於那些昏迷的修靈者就更是沒有絲毫抵擋的氣力,不少人身上出現了黑色的紋路。
不行,如果再讓濁氣蔓延到南渦島,所有人都會撐不住的。
指甲嵌進掌心,葉願瀟咬緊了牙關。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群妖鎖天陣一旦失敗就再也無法重啟,顧樂禮和千秋百畫扇的聯系太過有限,若是陣法失敗,主動權就全然掌握在孟遲的手中了。該怎麽辦……
一片沉寂之中,一個人緩緩朝著葉願瀟走了過來。那人一襲冰藍色衣衫,他相貌極好,甚至比女兒家更精致靈動,眉眼生得溫柔嫵媚,但神情卻凌厲鋒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開口,聲音清澈明朗:“葉姑娘,不要著急。”
即便衣著沒有變化,但那人的眼神和語氣已經足夠葉願瀟準確辨認他此刻的態度,她遲疑片刻,道:“……離憂公子?”
離憂淡淡地看著正在恢復力量試圖掙脫束縛的孟遲,輕聲道:“巫族的祀天者有一種很特殊的能力。”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亡祭喊道:“離憂!”
離憂微微偏過頭去,眼瞳中有藍色的光亮閃過。他看著亡祭因為情緒失控而明顯變得扭曲的臉,緩緩地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來,那笑容竟如當初的木槿一般柔媚明豔:“亡祭,一直以來,多謝了。”
謝謝你願意陪著我一起胡鬧,謝謝你願意陪我一起反抗那所謂的“天命”,謝謝你願意站在這樣的我身邊不離不棄……只是,我已經不能也不應該再在你的身邊拖累你了。
離憂的身體開始滲出血珠,鮮血慢慢染紅了整片衣襟,像是開出了大朵大朵的花。他站在散發著黑氣的法陣前,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釋然和堅定。
巫族的祀天者從出生起就背負著被詛咒的命運。祀天者擁有絕塵的容顏、足以令世間之人癡迷的身體和令人羨豔的能力,可這副身體還有靈魂都不屬於他自己。
因為太過完美,而完美無瑕的東西總是屬於上天的。這完美到無可比擬的軀體和靈魂終將被獻祭給上天,以保族群氣運不衰,保族人性命無憂。
而那個被人羨慕的能力則給族群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災厄,巫族覆滅後,離憂無數次都會想起那個他成為祀天者的當晚所做的與現實場景無限重合的夢,他就像是清醒著陷入了最難以逃脫的夢魘,讓他即便是連正常的活下去都難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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