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六站在原地,離他而去多年的陌生而熟悉的情感回來了,再沒有什麽追殺,再沒有什麽危險,這裡只有靜謐和祥和。
“你頂著‘流消’這個身份有多久了?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其實是楊小六?”
葉願瀟當初問過他的話依然回蕩在耳畔,只是,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流消”了。他已經真的變回那個希冀村的楊小六了。
“爹,娘,哥……”楊小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道:“對不起,楊小六回來了。”
……
文思賦站在空曠的水邊,手中的匕首墜落在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除了地上蓄積的一大攤血液一直蔓延至水邊的痕跡外,沒有任何異樣。若不是那些血痕還在,文思賦幾乎要懷疑剛才的是一場夢。
天下聞名的殺手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殺了,這怎麽聽都像是個荒唐到極點的笑話。
文思賦靜靜地立在原地,直到一襲紫衣的女子出現在她身邊。
“你該回去了。”巫言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血痕,聲音很是平靜。
文思賦道:“你們一開始就知道。”
巫言沒有回答,隻重複道:“你該回去了。”
“……是嗎。”
“他也很累了。”巫言淡淡道:“如果一個人的死亡能同時解決兩個人的痛苦,那倒是沒什麽不好的。”
文思賦點了點頭,沉默地收起匕首,轉過身離開了。只是……怎麽可能解決掉兩個人的痛苦呢?不愧是殺手流消,永遠都只會為他自己考慮,到了這一步都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解脫而已。
解脫了的,從來都只有死去的人。
第240章 顧樂禮
這種時候,傳送陣的事情不需要再隱瞞了,林墨箏帶著葉願瀟來到了魔域。此時魅影已經蘇醒,在花遙的幫助下,她的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只不過讓葉願瀟意外的是,夢魘也出現在了這裡。
雖然她們去傳送陣那裡花費了些許時間,但夢魘能在這個時候到魔域,已經非常快了。
葉願瀟由衷道:“衍兒姐,你來得挺快的。”
夢魘點了點頭,道:“在速度上,魔族還是擅長的。”
事實上,如果沒遇到遊弈……不,如果沒遇見顧樂禮,她可以來得更快。其實,她見到顧樂禮完全是個意外,或者說是個巧合。即便大家都沒有刻意宣揚,但遊弈就是顧樂禮這個消息也並非是秘密。她早聽說遊弈的真實身份,所以經過隱祈港的時候,她打算稍作停留。
當然,她也並不是抱著一定要找到顧樂禮的想法去的,只是想給自己作為“孟衍”時多年的隱秘情感一個了結。不過,所謂的“了結”也並非一定要和顧樂禮把話說清或者拚個你死我活,夢魘只是想站在已經成為顧城主的“遊弈”面前,親口向他道聲謝,然後和他告別。
夢魘不是“孟衍”,而顧樂禮也不是“遊弈”。所以,屬於“孟衍”和“遊弈”的故事早就結束了。
遇見顧樂禮比想象的更順利,不如說順利的過頭了導致夢魘站在男人面前的時候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顧樂禮顯然也沒想到夢魘會在這個時候找上自己,他正清點著手下弟子的傷亡,連步伐都有些匆忙且焦躁。所以,灰衣的女子出現時,他無疑是震驚的。特別是,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魔氣簡直是明晃晃地昭示著她的身份。
面前的人摘下鬥笠,露出一張有些蒼白卻又清冷絕塵的臉來。她薄唇微啟,說了一句讓顧樂禮意想不到的話:“沒有藥草的味道了。”
“……藥草?”
夢魘卻不再多說,一向抿著的嘴唇緩緩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來,這個笑容不屬於魘魔,而是“孟衍”才會有的笑意。像是在和過去的自己告別,又像是告別了某個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她輕聲道:“一直以來都謝謝你。遊弈,後會無期。”
沒等顧樂禮回話,夢魘的笑容便消失的一乾二淨,就像是剝離了一部分一樣,她變成了與“孟衍”完全不同的存在,屬於“孟衍”的部分已經被徹底地泯滅了。她只看了周圍那些或是戒備或是嫌惡或是恐懼的修靈者們一眼,便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原地。
有修靈者上前問道:“靈主大人,那是高階魔族吧?”
一人起了頭,便有人附和著問道:“我們為什麽不除掉她?或者是陷阱也好,總該做些什麽……”
“……我說過,任何人不許插手魔族和妖族的事。”即便顧樂禮原本不打算多做什麽,但面對弟子們的態度也是異常堅決的。他想看看,林墨箏和葉願瀟能夠做到什麽程度。可是現在……想起夢魘離開時的樣子,顧樂禮攥緊了手中的折扇扇柄。
面對著那些或是還在質疑或是在爭辯的弟子,他開口道:“因為,魔族本就與你們所想的不同。”
他說出了這一句話,周圍明顯沉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爭吵聲和質疑聲。只是,他卻不再多說了。以清城城主的立場,他能說出這一句話已經是極限。顧樂禮雖然向往自由和瀟灑,卻不是個衝動的人。這句話也不過是因為剛剛看到那個人的樣子,所以不由自主地說出口罷了。
如果說先前聽葉願瀟和林墨箏的話,他對魔族相信了七分,那剛剛夢魘的出現就讓他信了十分。這一句話也不過是為了那多余的三分信任而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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