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人或許會對死亡產生恐懼,還會本能地認為“死”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但真正經歷過的人反而會覺得死亡比活著來得更輕松。就比如若是有人問葉願瀟的話,她會說死亡並不可怕。因為,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瞬間的衝擊會讓所有的感覺都被抽離,無論是痛楚還是壓抑,一切都會被清除。在被黑暗和寒冷吞噬前,葉願瀟看到了天恕契約上屬於她的名字已經被血染得深紅,而林墨箏的名字徹底從卷軸上消失,尋不到一點蹤跡。
大概是走馬燈吧。葉願瀟這樣想著。不然為什麽外界的聲音都遠去了,她卻還能看到自己的過往呢?
她看到希冀村的大家在各自忙碌,見到她後又笑著朝她揮手,她看到林青手執書卷站在草屋前,眼中溫和一如當年,她甚至看到了她的父母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讚許而欣慰的笑容。
只是最後,那些帶著色彩的、栩栩如生的畫面都遠去了,留給她的就只剩下黑暗。
葉願瀟本以為這就是終結,卻發現黑暗中有微茫亮起,緊接著,月光如水般灑下,夜空中繁星點點,照亮了四周的景象。這大概是個雪夜,皚皚白雪中,一抹紅色便顯得越發耀眼起來。她睜大了雙眼,看到一襲火紅嫁衣的少女對著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然後朝她遙遙伸出手來——
這一瞬似乎變得尤為漫長,葉願瀟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她所願一直都是如此。她向前一步,然後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樣做出了回應。
刺眼的白光尚未散去,便又有赤紅的光芒亮起,高階修靈者自爆靈脈的衝擊足以讓周圍的人被重創。所有人都顧著自保,所以沒有人注意到,陣法中央的那個黑衣少女的手向前伸了一下,仿佛在回應著什麽。但那也只是伸了一下而已,下一瞬,她的身體倒了下去,手臂無力地垂落在地,再無半點聲息。
……
沒有人能夠永遠保證自己的計劃不出現任何意外,哪怕那個人是一向心思縝密且實力強大的妖界之主。
發現林墨箏和所有的妖族魔族都被傳送回妖界的時候,胡陸就意識到妖主大人的計劃恐怕出現了偏差。查看過林墨箏的狀況後,胡陸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發現回來的人裡沒有葉願瀟。
一股寒意順著脊背向上蔓延,她迅速找到了身型變小還在昏迷中的胡柒,用力搖晃著他的身體,道:“老七,快醒一醒!醒一醒!妖後大人呢?怎麽沒一起回來?!”
她不是不想去問林墨箏,但林墨箏現在的樣子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茫然且不知所措,顯然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要是葉願瀟真出了什麽事,林墨箏怕是要瘋。
胡柒在劇烈的搖晃下悠悠轉醒,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抓著他衣領的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迅速松開了手,轉而跑向另一個人。
胡陸覺得自己簡直傻了,胡柒也昏著,當然要問現在清醒著的人。她跑到了勉強還能保持清醒的楊柳兒面前,道:“楊姑娘,發生什麽事了?我們妖後大人在哪?”
楊柳兒嘔出一口血,搖頭道:“我們被圍攻,葉願瀟她……”很明顯,她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胡柒總算清醒了過來,然後有些疑惑道:“這裡是……妖界?”
胡陸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看到林墨箏的身側有什麽東西墜落下去。瑩白的玉印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在它的邊上,落著一支白玉簫和一柄漆黑劍鞘上閃爍著點點光亮的長劍。
是葉願瀟的碎靈簫和流月七星劍。
林墨箏呆呆地跌坐在地上,目光落在了流月七星劍上,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眸中卻在下一刻泛起金光。緊接著,她周身有銀白的光芒爆發,那是無人能夠抵擋的妖丹的威力。
“妖主大人,您的力量……”剛才的林墨箏還是無法使用妖力的狀態,現在的她卻像是擺脫了所有的束縛,一直以來困住她的東西似乎消失了。胡陸還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忽然感覺有什麽地方發生了變化,她的指尖凝起淡淡光芒,然後驚道:“妖力空間打開了?!這是……”
恢復了力量的林墨箏一下子從剛剛的茫然中擺脫出來,隨即臉上又驚又懼,她的手都在顫抖,連周圍的狀況都顧不得,抓起碎靈簫和流月七星劍,然後打開妖力空間消失在原地。
胡柒的神情冰冷一片,沉聲道:“妖後大人出事了。”
“不,不對。妖主大人是有計劃的啊,對於死劫,她一直都做好了準備,妖後大人她怎麽會……”說到一半,胡陸忽然住了口,她想起了葉願瀟曾經問過她的話。
那是苗婉和小絨為了躲避死劫而被派去魔域的時候,當時的葉願瀟就問過她關於死劫的事情。
那個時候她是怎麽回答的來著?
“每個妖都有一次死劫,死劫無法破除,只能躲避或轉移。”
“不過,第二種方法幾乎沒有人成功。”
“只要和那死劫正面對上,就是以命換命,我從沒聽說過有誰成功了。再說,誰會為了一隻妖把命都搭上呢?”
“……”
誰會為了一隻妖把命都搭上呢?
胡陸的眼淚奪眶而出。
有的。從來都有的。
她發狠地用手抹了下眼淚,道:“胡柒,你的妖力恢復得如何?”
胡柒皺了下眉,試著調息了一下,道:“沒有大礙。天恕契約對我的壓製消失了,馬上就能恢復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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