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瑤光一眼看到人群包圍圈裡站著的女孩。

　　她很瘦，個子在同齡女生裡算高的了。

　　一張臉軟嫩，帶著滿滿的稚氣，眼睛又大又亮。

　　穿著迷彩服，長長的黑發綁了個小丸子，抿著唇在笑。

　　她的同學都在熱烈鼓掌，就連那兩個教官也在喊：“小姑娘不要害怕，自信點，來一首團結就是力量。”

　　這是魏明湘給紀瑤光的第一印象。

　　乾淨，纖瘦，柔軟，像是一隻膽小的小兔子。

　　魏明湘說了什麽，紀瑤光沒聽到，就看到小兔子搖了搖頭。

　　很快，她的歌聲響起了。

　　輕靈又乾淨，有著少女聲音的柔軟清澈。

　　那首歌，很多人都沒聽過。

　　一班的學生也不吭聲，他們附近其他幾個班級的學生和教官都走到二班附近，靜靜地聽魏明湘唱歌，一首歌還沒唱完，紀瑤光看到有兩個教官眼裡濕漉漉的。

　　其中就有他們一班的一個教官。

　　魏明湘唱完了，一群人給她鼓掌。

　　她羞澀地笑了笑，垂下頭去。

　　有教官問她：“這是誰教你唱的啊？”

　　魏明湘就說：“我爸爸媽媽教的，他們以前也是軍人。”

　　她說起爸爸媽媽時，眼神和語氣特別驕傲。

　　她又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走回自己班級的人群裡，在剛才推她去唱歌的兩個女生旁邊坐下，輕輕捶打了幾下兩個女生的肩膀。

　　這一晚，教官教整個年級的高一新生唱了這首歌。

　　這是他們學的第一首軍歌。

　　叫《軍中綠花》。

　　九點多快要放學時，紀瑤光聽到班上的男生說。

　　“那個魏明湘好好看，唱歌也好聽，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還不去追啊？”

　　“等軍訓結束後我就去追她。”

　　下課鈴聲響起，一群人朝校門口跑去，校門口也等了一堆家長。

　　紀瑤光的爸媽沒有時間過來，她提著書包，等同學跑得差不多了，才朝校門口走去，走到保安室，她看到門口的魏明湘，她笑著在和同學打招呼，揮了揮手後，跑向馬路對面的一對中年男女。

　　魏明湘把書包給了爸爸，就摟著媽媽的脖子撒嬌，媽媽笑著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一家三口上了附近一輛銀色的小車。

　　紀瑤光把視線收了回來，走路去了附近的地鐵站，坐地鐵回家。

　　此時再想起這些事，紀瑤光發現她的記憶竟是如此清晰。

　　是第一眼喜歡魏明湘嗎？

　　不是的。

　　但第一眼有了印象，後來又見了很多次，直到軍訓結束，高一正式開學。

　　紀瑤光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魏明湘的。

　　等她發現自己喜歡上魏明湘時，才察覺到她喜歡魏明湘很久了。

　　國慶之前，學校舉辦的晚會，班主任讓大家挑選表演的節目，她是沒興趣的，可班上沒人報名，她最後舉了手，說自己會跳舞，她那時就想著，上台跳舞可以讓魏明湘看到她吧。

　　但魏明湘好像沒看到她。

　　她對這樣的晚會提不起興趣。

　　魏明湘說完了，她笑了笑，眼神裡還有點懷念：“我就記得你那時和一班其他人都不是一個畫風的。”

　　她本想說自帶美顏濾鏡，思考了一下，換了一句話：“他們昏昏暗暗，而你會發光，特別亮，特別酷，我們班上的女孩子都在說你，明明在軍訓之前，她們都在討論有沒有帥氣的男生啊。”

　　“結果都看你去了，沒人關注男生帥不帥了。”

　　魏明湘還記得那天早上和同學在公交車上，年年和芙蓉說，高中的男生特別帥，比初中的男生帥多了，她高中還要談幾次戀愛才行。

　　魏明湘就傻乎乎問她們，為什麽啊？

　　芙蓉說，因為小說裡的校花校草至少是高中生啊，沒有初中生當校花校草啊。

　　她們還說，發現哪個班級有帥哥，就帶魏明湘從那些班級路過，三人一起去看。

　　結果軍訓第一天，她們看到了紀瑤光。

　　那些男生長什麽樣子，已是沒有人關注了。

　　這竟然持續了三年。

　　魏明湘在情竇初開時關注的是紀瑤光，這也直接影響到了她的性取向。

　　她就是覺得紀瑤光特別特別好看。

　　她一直都看不膩。

　　紀瑤光眉眼含笑，柳葉眼微微上揚，裡面一片瀲灩水色，她往魏明湘那裡靠近了幾分，笑意盈盈問：“那你呢？和她們一樣嗎？”

　　魏明湘看著對面笑得像個狐狸精的女人，勾人魂魄。

　　她垂頭，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停顫抖，視線落在自己不知道該怎麽擺放的雙手上。

　　客廳裡很安靜。

　　電視機不知何時也被關了。

　　紀瑤光把那個玻璃杯拿了過來，兩隻手捧著，她低頭淺淺喝了一口，啤酒的味道嗆人，她又喝了一口。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紀瑤光想到今天看到的魏明湘的朋友圈。

　　魏明湘終於抬頭了，她笑了笑說：“我不關注這些，我那時除了學習，就和同學看小說聊明星八卦。但她們總愛提起你，我認識你也是因為她們。”

　　紀瑤光眼裡最後一點笑意消失了。

　　她一口把玻璃杯的啤酒喝完了。

　　她身體朝後仰去，拉開和魏明湘之間的距離，明明也就兩米的距離，卻仿佛她們之間相隔著一條永遠跨越不過的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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