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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往美院的路上,潼姬每次轉頭,都能對上看到少女轉回去的側臉。
她一直在偷看她。
紅燈,潼姬乾脆地側過頭,抓住了粟惜惜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想好要什麽了?”
“啊?”小姑娘又怔住了。
“不是嗎?”潼姬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按你說的,我讓你想起來了--然後你發現還是吃了虧--於是決定再要一些補償。”
她一個個列舉,瞥向粟惜惜的手腕,還共情地皺了皺眉:“這個手鐲,確實還是太廉價了一點。”
82萬在這個女人口中說成了8塊2,粟惜惜張了張口,頓感有槽無嘴。
“我可以理解的。”潼姬看著她,笑得溫柔,語氣很自然,像是在哄她:“放心說吧,你還想要什麽?我會給你的。”
“”粟惜惜沉默了,她的手搭在褲腿上,指腹輕輕摩挲著柔軟的紗布。
幾秒後,好似下定決心,粟惜惜開口:“能再咬我、一口嗎?”
“可”潼姬眯著眼,剛欣然準備同意,又緊急刹住。
“你想要什麽?”她皺起眉,懷疑自己聽錯了。
“再、咬我。”少女舔了舔嘴唇,拉開自己T恤的領口,手指按在大動脈的位置:“這、這裡。”
潼姬活了那麽久,就沒聽過這種要求,她注視著粟惜惜,眼神有些不同了。
“小孩兒,你的愛好還挺獵奇的。”潼姬說。
粟惜惜:……
雖然沒說出口,但是感覺潼姬想的方向好像和她不在一個頻道。
紅燈轉綠,潼姬意味深長地看了粟惜惜一眼,轉頭繼續開車。
想要再解釋解釋的粟惜惜於是隻好垂下眸,不再說什麽。
就在剛才,畫廊的沙發上,潼姬冰冷的指尖按上她額頭的瞬間。
她想起了女人盯著她豔紅流波的雙目,和抵在皮膚上一瞬濕潤而尖銳的牙。
想起了她低聲哄她。
也想起了那獠牙扎進她身體後,在她的血液中綿長蔓延的電流和酥麻。
但是意料之外的,就好像突然得到了提示般,她還想起了別的:她小時候趴在畫廊的門邊,向往地看著畫廊裡面展示的畫作時,曾經見過一個女人。
女人留著短發,發尾在下巴邊柔順地打著卷兒,黑色的旗袍綴著紅花,從畫廊遠處走來,身姿婀娜搖曳。
原本看著畫作的目光被她輕而易舉、又理所當然地奪取,直到她走上樓,消失在粟惜惜的視野裡。
再回想前天自己被吸血的那個瞬間,粟惜惜突然覺得,似乎連那個瞬間都帶上了難以發現的熟悉感,只是當時的自己感受紛紜,一時忽略了那種熟悉。
而此刻,同時面對這兩個記憶,粟惜惜感到嗓子深處莫名有些乾渴。
她再次忍不住,悄悄看向潼姬。
短發變成了長發,旗袍變成了綢裙,樣貌卻絲毫沒有改變——那天的驚鴻一瞥,此時就坐在她身邊。
很快,街邊的風景越來越熟悉,美術學院的大門出現在面前,粟惜惜隻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她微不可察地皺起眉。
“到了。”潼姬說,“下車吧。”
粟惜惜坐著沒動,潼姬往右手邊看去:“怎麽——?”
“你,不是說。”粟惜惜看著她:“我還、想、想要什麽,你會給、給我的。”
似乎是心情有點著急,她耐不住語速,一句話也變得更加磕絆了點。
潼姬歪了歪頭,有些發自內心地感到荒唐:“啊不好意思,我不想咬你。”
“小孩兒,媽媽沒有教過你,不要相信吸血鬼的話嗎?”她這樣說,笑容仍然很溫柔,卻伸手替粟惜惜按開了安全帶。
“哢”的一聲,安全帶慢慢滑走,像是最後的逐客令。
粟惜惜身體不情願地動了一下,安全帶被撇在了身後,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隻好又看了潼姬幾眼,伸手拉開了車門。
不知道為什麽,她走出的瞬間,潼姬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粟惜惜簡直就好像能看不能吃,還一個勁在你面前晃悠,用赤/裸/裸的語句邀請你吃它的、沒有自覺的美味獵物。
而這個封閉的車廂裡,粟惜惜香甜的血味從她的皮膚中滲出,脈搏的鼓動也刺激著潼姬的耳膜。
——夜幕降臨,本能變強。
她開始餓了。
可還沒等她這口氣順完,剛往外邁出一步的少女又拐了回來。她繞到主駕駛座邊,輕輕扣了扣車窗玻璃。
潼姬看了她一眼,拉下一半車窗。
車窗一拉開,粟惜惜就彎下身,雙手連帶著下巴一起擱在了車窗玻璃上。
--落到水裡的受傷小狗狗擦乾淨了毛,又療了傷。
即使剛剛被拒絕,轉頭又搖起了尾巴。
“姐姐。”小狗狗喊她:“忘了說,我叫、粟惜惜。”
“能吃的那個、粟,可惜、的惜。”她一本正經地介紹。
潼姬發現,她說出“可惜”這兩個字的時候,像是意有所指。
“嗯,挺好聽的名字。”潼姬忍不住覺得好玩:“很適合你。”
“你呢?”粟惜惜看著她的眼睛:“你叫、什麽名字?”
潼姬沒說話。
因為她正想著如何拒絕。
她不會隨便跟別人交換名字,也不會隨便和一個人熟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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