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好了,吹空調弄的,謝謝大家的關心,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後台數據自動生成,主要是考量人氣,結果通知是在節目結束以後,施采然看到自己拿了第一並不意外。
薑奈買的熱搜聯動了營銷號,施采然作為網絡歌手是挺火,但受眾到底不一樣,跟追綜藝的重合更少,消息滯後的網友被鋪天蓋地的文案砸得目瞪口呆,這才知道很久沒出歌的蔬菜圓子轉型了,於是紛紛擠進直播間。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揉了揉自己假笑了快兩個小時的臉,然後將節目調回到自己的片段,她穿了條黑色短裙,長到膝蓋,肉色的絲襪精挑細選了很久,鏡頭不懟特寫壓根看不出來,以為是露腿。
不敢露,怎麽敢,凹凸不平的皮膚,疤痕增生,她自己都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大夏天的,施采然穿了條長款的家居褲,她抱起膝蓋,支著頭,想到以前。
付不起高昂的住院費,等到情況平穩,謝迎年帶百般不情願的妹妹出院。下了出租車,施采然趴在姐姐的背上,佇立在眼前的破樓還比不上三安裡的環境,她窩了一肚子火,剛想衝滿頭大汗的女人發脾氣,卻聽見謝迎年熟稔地跟這裡的住戶問好。
“……你自己也住這嗎?”施采然不太相信,她一直以為謝迎年積蓄很多,早出晚歸,也沒時間照顧她,裝什麽窮。
謝迎年盡量避開妹妹燒傷的地方,抱著她的大腿往上抖了抖,心裡琢磨著還是得咬牙買輛輪椅,嘴上回答說:“嗯,買菜很方便,離我工作的地方也近,房間小了點,臥室給你,我睡沙發。”
“哦。”施采然憋回不滿,臉頰卻還鼓鼓的,又有點像她沒出事之前受氣包的模樣了。
沒再住院,藥是謝迎年定期去醫院拿著單子買回來換的,施采然總會要求她把光的亮度調得很低很低。有一次,謝迎年趕時間上班,天還沒黑就要給她換藥,褲管捋上去,猙獰的形狀刺激得施采然吱哇亂叫,又哭又鬧。
滾燙的水往謝迎年頸項到鎖骨的那一片潑得通紅。
她顧不上擦拭,也沒低頭看到底燙傷沒有,探身將情緒激動的妹妹抱到懷裡,一遍遍地道歉。
火災是人禍,人是謝迎年。
但對她好的也是謝迎年。
施采然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將兩者之間的關聯符號從等於變成約等於,光陰可以磨滅的東西太多了,她們的距離從近到遠,又慢慢縮短,怎料在那一年又會橫生意外。
她在簡歷裡填的學歷是本科,畢業院校是音樂學院,半真半假。
真的讀過,但讀的是花錢上的那種班,她腦子笨,文化課沒到分數線,也吃不了複讀的苦,課業沒正經的那麽繁重,就算是這樣也沒讀完。
因為……
施采然雙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褲腳,越是想忘記的越是根深蒂固,她到現在都害怕下雨天,雷聲在頭頂滾過,那張男人的臉也像陰影一樣覆蓋在心頭,老師的身份簡化了取信的過程,衣冠底下是一顆肮髒無比的心。
男人的手乾瘦,爬在她身上卻有滑膩的感覺,他甚至對於進去並不熱衷,而是摸著她的腿沉醉地說好美。
謝迎年及時趕到,案件被定性為猥褻,本該被問責的男人在逃竄時闖了紅燈,淪為車下亡魂。
到警局做筆錄,翻來覆去地複述細節,施采然又冷又怕,渾身發顫,聽見別人議論的“慕殘”字眼,她反胃,哇啦一聲吐得翻江倒海。
恩恩怨怨又回到起點,如果沒發生火災她也沒燒傷,還會有這樣的事嗎?
施采然從那一年開始休學,後來乾脆就不讀了,畢業證書當然沒拿到。
人死了一了百了,別人眼裡是這樣,她不,在網上的靈媒論壇找到報復的方法,甚至聯系了發帖的用戶,被警告會加深自己的罪孽,她笑了一聲,說我不作惡老天也對我不好,冤有頭債有主,老天怎麽不問問是他犯錯在先還是我?
大概半年多,施采然獲悉了男人家屬的近況,知道她下的詛咒確實奏效了,那一家子人過得很不好。
但她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身體日漸消瘦,體質變差,去醫院卻什麽也查不出來。
青瓜台的後期被網友調侃是百萬級別,reaction也做得很有梗,施采然看著故意切換到謝迎年的畫面,她嘁了一聲:“剪輯師厲害。”
謝迎年當時根本沒在看她,更不會有這樣的表情了。
按暫停鍵,目光落在謝迎年的手腕,那串佛珠她殺青回京以來再也沒戴過。
是誰去了妙雲寺?施采然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該開心嗎,她跟謝迎年最後的瓜葛像是也被這個人切斷了似的。
手腕空空,佛珠躺在衣兜,謝迎年踩著木質樓梯到了二樓,靜悄悄的,燈光被調得熏黃,投影儀主頁的藍光淡淡地鋪在鍾迦身上。
幾分鍾之前以一首清唱作為直播收尾的女孩睡顏恬靜,謝迎年將腳步放輕,卻走得更快了些。
不是說感冒好了嗎,沒吃藥也這麽困?
她如是想著,一點也沒耽誤前進的步伐,地板很涼,又是空調房,她經歷過,所以很清楚鍾迦沒有糟蹋自己身體的本錢。
彎腰俯身,一手貼著腰側攬到腰後,一手繞到膝後,正要將她抱起,衣領卻突然被抓住。
謝迎年反應敏捷,有遠離的時機,卻默許了對方的肆意,她的唇覆蓋了熟悉的溫度,耳邊是鍾迦的笑聲:“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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