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以藍的媽媽接孩子回去過年了,有個親戚家就在崇鄉附近。樓上的大老爺們唱起了渾厚的難忘今宵,還有人即興說相聲,鼓掌喝彩,跺腳跺得吊腳樓都像是要塌了,牆壁上串起來的彩燈也跟著晃。
春晚倒計時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崇鄉沒禁煙花爆竹,砰砰的聲音引得一堆人鄉巴佬似的去圍觀,還有閉眼許願的,被人笑說又不是流星。
同桌的都是長輩,敬了導演不敬別人說不過去,一輪酒下來,鍾迦眼神都有點飄了,還剩最後一杯,她轉頭,是謝迎年。
“喝這個。”對方遞了罐旺仔。
謝迎年在她敬酒敬到一半的時候叫了服務員要的飲料,也顧不上旁邊的小年輕起哄了,哦的一聲,好像她倆真的怎麽了似的。
鍾迦的耳邊仿佛循環放著劇務大哥那句甜甜跟你差不少呢,碗裡的魚湯稠白,是謝迎年盛的,魚刺也給剔得乾乾淨淨。
又被她照顧了。
農村用的土灶炭火發出蓽撥聲,蔣弗聞彎腰調了調風口,滾沸的魚湯泡泡變小。
握著酒杯的女孩卻覺得自己心裡的泡泡變大了,還泛著難受的酸味。
“不喝奶,要喝酒。”鍾迦說,“我不是小孩了。”
說著,便舉杯,仰頭悶了那杯老板說度數不低的土酒。她以為自己很清醒,順序反了不說,杯子還端不穩,手一歪,碰到了來混菜吃的阿姨的碗壁。
清脆的一聲,沒過一會兒,又是一記悶聲——謝迎年看著一頭歪倒在自己臂彎裡的女孩,實在很想笑,什麽酒量啊還逞強。
最好就這麽睡過去吧,別像幾年前就好,哄這人睡覺都難,又是兒歌又是講故事,謝迎年腦子裡沒貨了,隨手拿了本周淳的育兒寶典念得呵欠連天。
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麽傷心事,十六七的高中生喝得爛醉,給周淳發了很多條語音,放出來沒有一句是能聽的,嗯啊哦啊,哼哼唧唧,話很多,聽不清也聽不懂。
周淳煩得要死,手機甩給了謝迎年,說管管你閨女,未成年酗酒!
“喂——”謝迎年直接撥語音電話,醉成這樣趕明兒不斷片就不錯了,也聽不出是她。
那頭頓了幾秒,然後是特別可憐的一聲“媽媽”,尾音發顫,頓在疑問的語氣上,像是終於等到了這個人又不敢相信似的,謝迎年澕腦海裡浮現了嗷嗷待哺的某種幼崽,眼睛蓄淚。
鍾迦那雙眼睛,唉,是長得蠻好,很惹人疼。
她歎了口氣:“得,真當媽了。”
周淳敷著面膜還不忘補刀:“誰讓你給她念育兒寶典?”
謝迎年:“……你這也沒什麽正經書啊,教綁人的我翻了翻,好像用不著,綁螃蟹倒是可以借鑒,不是,這位辣媽,你孩子幼兒園沒畢業呢你就買五三了?”
作者有話說:
預估失誤,這周有榜單,那麽多更一些呢
鍾迦:我臉皮很薄很薄的。
作者:啊???(一臉不相信……
感謝名單
第33章 賴在懷裡
農斯卿不僅請客吃年夜飯, 而且多放了兩天假,初三才開工。
那天她走得也早,結帳的事交給了助理, 隔壁桌的司機聽見動靜便放下碗筷從長條凳上起了身, 先去櫃台那兒取付了錢的兩壇土酒,老板自己釀的, 陶土甕壇裝著, 紅泥封邊,很古樸,缺了點邊角的壇沿都像是特意的造型。
“導演,還下餃子呢,您不吃啦?”鞏文茵缺心眼,沒看出來這是要去見人, 腳被副導演踢了兩下也渾然未覺, 吸溜一口, 在嗦鍋裡的苕粉。
農斯卿知道這夥人沒出聲的也在好奇。
籌備至今,她從來都沒想瞞著, 但莫名其妙地交代也很奇怪。她這歲數的跟鍾迦鞏文茵之類的晚輩聊天也像說教, 對蔣弗聞, 哪怕年齡相差不大,對方太敬重,她也得端著, 唯一合適點的是謝迎年,可惜這人早幾年就勘破了生死似的, 聊什麽都沒勁兒。
最近倒是好點了, 謝迎年周身堆積的烏雲被人輕而易舉地劈開了, 女導演的目光越過幾張飯桌, 看著沙發上倚靠謝迎年睡得很安靜的鍾迦,她又一次想起了喬映秋。
本來以為只是長得像,現在不禁覺得是宿命也是孽緣,跟她母親是一脈相承的癡,只不過……謝迎年也很難是良人吧。
“有個老朋友住在附近,我去給她拜個年。”
農斯卿簡單道了個別便走了,門板開合,刮進一陣醒神的冷風。
吃了半個多鍾頭,戰鬥力不行的早就下桌了,二十幾寸的電視機裡演著尷尬的小品,老板送的板栗放在火鉗上,炭火烤得皮都爆開,被放進裡屋的小黃狗瘸了條腿,正趴在爐邊啃骨頭。
暖洋洋的,喝酒的吆喝聲也變小了,困意襲來,謝迎年眼皮重得睜不開,迷迷糊糊聽見旁邊有人侃大山:
“農導去見誰啊?我總覺得她好像在崇鄉待了很多年,口音也有點。”
“我問過開車的小劉了,說是村裡頭一個唱儺戲的老人。”
“儺戲?什麽玩意?”
“呃,跳大神?我也不太清楚,農導也許信這些吧,以前采訪不是還說受過高僧的點化嗎?”
手腕上戴的佛珠串珠彼此碰了一下,靠著不舒服又枕到了她腿上的人似乎動了動,謝迎年低頭:“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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