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外景,崇鄉縣這些年發展得很快,遊樂設施多了不少,現在也就附近的大爺大媽會去稍顯破舊的湖心公園鍛煉身體。
這地方比較偏,謝迎年轉場過來被幾個年輕人纏住了,說是瞎溜達路過,她笑笑不戳破,給人簽完名,還想要合影,她說工作趕時間,下次吧。
粉絲裝出哭腔想將人留住,但謝迎年步履匆匆地走了。
劇組發給主創一人一件的羽絨服是長款的,比較薄,罩在戲服上兜不住風,小腿那兒吹起一片裙角蹁躚的紅,在肅殺冷清的深冬很有一番冷豔的風味。
謝迎年的前方是用分界線圍起來的片場,進出都要工作證,她身後的粉絲拿著手機錄像,只見鏡頭的更遠處是站在樹下拿著劇本的鍾迦,枯枝敗柳,她身上一色的黑,衣服同款也就算了,好像還偷了幾分謝迎年的頹唐枯萎。
同框的這個畫面cp感很濃,其中一方腳步很快,鍾迦聽見動靜,望過去,笑了笑,兩個人像是在詮釋跋山涉水為你而來。
鍾迦默不作聲地將手機收進了兜裡,屏幕熄滅之前她正在瀏覽閔從璐結婚的相關新聞。
謝迎年的感情軌跡很奇怪,好像脫離了影視角色就沒法動心似的,從半真半假的喬映秋再到外界認為般配的閔從璐,一直都是因戲生情。
所以這部作品也被吃瓜的人寄予了某些奇怪的期望,是人總有點獵奇心,因為喬映秋,外界也給鍾迦烙上了情深不壽的標簽。
歷史重演是過去的事實再次複盤,結局雷同足以證明悲劇不是偶然是宿命,千百次的從頭開始也不會有例外,但來來回回都是同一個對象,也不免會有淒愴的浪漫感,甚至想向上天禱告,給澕苦戀而不得的人一個機會。
情深或淺,鍾迦不是很清楚,實物還可以上稱,虛無的東西太難衡量。
但又確實存在,從十六歲那年就被人在心頭刻下一道淺淺的痕跡,與青春期的荷爾蒙作對,沒滋生**,也沒有別的想法,好奇唯獨催生了向往,從那以後人生裡深深淺淺的每一步都有她的氣息縈繞。
才會從南到北,從圈外到圈內,從唱歌到演戲。
青澀尚存,懵懂漸消,蛻了角色的殼,才明白我的跋涉是為你。
湖邊起了風,再過幾天就是除夕,花燈懸在沿湖路邊的燈上,造型古樸,黃色燈光暈藹,交錯如星,過年的氛圍愈漸濃厚。
鍾迦的手露在外面,被凍得骨節發紅,她渾然未覺,直到被走過來的人握住,溫差使她激靈一下,然後反握,握得更緊,以雙方都知道騙鬼的所謂互相取暖的名義。
將近零下的風吹皺湖面,謝迎年也帶過來一陣風。
稱重不如比喻,鍾迦摩挲對方掌心帶著薄繭的紋路,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嗚嗚的風刮在耳邊,她聽見的是宛如冰湖碎裂的聲音,是誰的心被吹開,既泛起溫柔漣漪,也響起轟隆春雷,好像於這片刻間就走過了春夏秋冬。
“我聽說白天那會兒賀力夫來了?”謝迎年走到鍾迦的身邊,口吻有些不和善,“他來幹什麽?”
鍾迦偏頭笑了一下:“你是在關心我嗎?”
“問你正事。”謝迎年並未直面這個問題,像是刻意的回避。
幾乎是無意識的,她們站得很近,近得兩件羽絨服的肩頭衣料在寒風中頻頻親吻,在別人眼裡也許是演戲養成了親近的習慣。
回答是回答,不敢回答也是回答。
只是若有似無的曖昧,鍾迦也很滿足了,她的眼中漫上更深的笑意,微低著頭,睫毛輕顫,聲音的質地薄得像一張容易洇墨的紙,柔而軟,很快就忘了不久之前的不愉快。
“對,來過一會兒。”
鞏文茵結束戲份準備坐車離開,那輛被媒體爆料是全球限量的跑車經過呵欠連天的女明星,囂張的引擎聲引來一片注視,鞏文茵也回頭張望,下一秒,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跑車隨意停在沒劃停車線的一處,人工湖並不大,還有點髒,工作人員清理垃圾的遊艇穿過三眼孔橋的橋洞,橋上的鍾迦察覺一道灼灼的視線,她拿著劇本微一側身,見到站在車邊的賀力夫。
她的哥哥長得很英俊,跟鍾克飛野性蓬勃活像一夜七次郎的英俊不太一樣,相似的五官構成了渾然不同的觀感。
也許是從小到大優渥的家境過於滋潤,不必效仿從發廊店學徒逆襲到上市公司總裁的父親,基因裡的韌性隨著新陳代謝慢慢消磨,賀力夫留著半長的頭髮,身形瘦薄且高,細長脖頸支起的這張臉陰鬱感很強。
下車以後先是對鍾迦露出了一個有點奇怪的笑容,被帶貨視頻裡自陳身世的妹妹視若無睹,賀力夫勾起的唇角僵住。
十多分鍾,賀力夫什麽驚人的舉動也沒做,倚著車門吞雲吐霧,視線倒是一直追逐著專注於演戲的鍾迦。農斯卿那邊聽說了,派人過來問,也是委婉地要趕人,這畢竟是片場,涉及很多保密的東西。
場務多帶了幾個壯實的小夥子,覺得這事棘手,賀力夫卻端起儒雅斯文的派頭,聽勸地走了。
仿佛他來這一趟就只是為了確認鍾迦的存在,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個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孩子,人生動線也截然不同。
謝迎年聽完來龍去脈,臉色平靜地沉默著,心想恐怕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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