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進組那會兒網上的傳聞甚囂塵上,瘋瘋癲癲的親媽雖然死了,但親爹是個冷漠自私的狠角色,忍氣吞聲當了這麽多年的贅婿,最近經濟界也有些風聲,說是鍾克飛將嶽父的產業過渡到了自己手裡。
大家對鍾迦的經歷一知半解,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做好本職工作就得了,不敢太親近她,慢慢就有點將小姑娘晾在那兒的意思了。
鍾迦休息基本都是自己待著,助理和經紀人陪著聊聊天,她也沒覺得被區別對待了還是怎麽。
偶爾有些臨聘的雜工趁她身邊沒人就湊過來八卦,問爹媽還有哥哥,他們來乾這個純粹找樂子還能販賣消息,根本就無所謂是不是傷害到別人了。
鍾迦不難過也不生氣,她沒來得及上藝人的培訓課,倒是有模有樣地來了句很像那麽回事的經紀人不準亂說。
等這夥人散了以後,經紀人真來了,施恆長得就很讓人有安全感,慈父相貌,剛坐下來就有個腦袋靠在他肩上。
“怎麽了啊帥哥?”他知道自家藝人網上很多泥塑粉,從眉眼到台風很難不讓人泥,但私底下根本就是個小姑娘。
鍾迦長長地吐了口氣:“有點累。”
劇組人多眼雜,什麽貨色都有,施恆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著,也阻止不了別人說三道四,又是星二代又是富二代的,非得錘鍾迦帶資進組,還說她用個破手機是在作秀。
演這戲的壓力本來就大,施恆都做好要給鍾迦請心理疏導的準備了,結果直到今天她才小小地抱怨了一下,有點累。
施恆當爸當晚了,親戚朋友家的孩子見得不少,他知道鍾迦這個歲數的該是什麽樣的。
這姑娘就是被迫催熟的一顆果子,吃慣了風沙雨雪,劈裡啪啦的冰雹底下才會嚷句疼。
陽台很窄,欄杆鐵鏽斑駁,蹲下來以後旁邊也就能再站一個人。
屋外冷風呼呼的,鍾迦反而覺得這樣很好,至少心跳沒那麽快了,渾身上下滾燙的血液也逐漸冷卻。
鍾迦拿著細長的女士香煙,打火機也有,但她突然就不想點了。
會有味道吧待會兒?噴了清新劑也不一定能散乾淨,她想起上次那個煙味的吻,她很喜歡,好像被謝迎年嚴嚴實實地包圍了似的,但如果是她身上的煙味,謝迎年不一定會喜歡。
撳著打火機蓋哢嗒哢嗒的手頓了頓,鍾迦意識到,她剛才的考慮脫離了角色,是我和謝迎年,而不是孔偲和阮聽。
鍾迦將頭往後仰,閉著眼深呼吸。
思緒很亂,她忍著煩躁去理清,不喜歡逃避的性格,連自己也要逼一逼問一問。
自然而然就追溯到了喬映秋的葬禮,那是鍾迦第一次見到謝迎年,二十出頭就造成影壇轟動的大明星光是長相就足夠迷人,街坊四鄰傳的閑話又將這份迷人無限放大。
當年的同性婚姻法案還沒列入議題,課本還是老一套,早該被淘汰了,00後的孩子們沒人引導,卻被網絡文化影響,同性戀是潮流,不是禁忌。
但是上一輩的人又對這個諱莫如深多有鄙夷,在他們口中,同性對同性燒起來的喜歡好像天方夜譚。觀點的裂隙被鍾迦填滿好奇,她仗著喬映秋離她遠,巴掌打不到身上,對親媽第二春的戀人產生了無窮的求知欲。
所有渠道不同的想象在墓園裡被具化,武俠片裡風卷落葉飛旋上天的女人直挽劍花,謝迎年手裡卻拿著草莓味的棒棒糖,就這麽一根,像是特意準備的,她彎腰遞給了錢佩清身旁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女孩。
還揉了揉她的腦袋。
錢佩清:“辛苦你了小謝。”
“應該的。”謝迎年笑了笑。
這場還算風光的葬禮是喬映秋生前的好友湊錢辦的,謝迎年出了大頭,一應細節還征求了錢佩清的意見,大事小事也都親力親為,穩重周到,讓人幾乎忘了她才二十歲。
鍾迦將棒棒糖收進衣兜,聽見周圍的竊竊私語,關於即將下葬的這盒骨灰以及忙前忙後的謝迎年。
她才十一歲,不能理解真假不明的議論中這份非你不可的癡狂,但也會覺得喬映秋的第二春好像是開對了地方。
鍾克飛在她眼裡向來沒什麽可取之處,無非就是皮相罷了,謝迎年還更勝一籌。
對著前妻的墓碑上演/魚的眼淚也怪惡心的,鍾迦低低罵了一句還被錢佩清說了,老人家有點迂腐,臉上刻著皺紋,三綱五常也在骨子裡。
然後聽見一聲哀嚎,鍾克飛被撥開人群走過去的謝迎年踹飛了,大家驚呼一聲,沒想到她能將一米八幾的男人踹出狗啃屎的慘狀,這腿部力量也太強了,難怪電影裡再難的動作都是自己上,還完成得那麽瀟灑漂亮。
鍾迦對渣爹沒有半分好感,沒笑出來是怕外婆嘮叨,偷偷憋著罷了。
謝迎年的這一腳不僅鏟除了她的忿忿不平,還埋下了莫名其妙的向往,導致她後來總會關注同性的腿,粉絲給謝迎年做的武俠剪輯被她翻來覆去好多遍,年終總結說她深更半夜還在循環。
還點了一下評論區裡的最讚:謝迎年這雙腿好適合用來踩人。
十六歲那年,她又遇見謝迎年。
鍾迦為了給外婆賺錢治病沒舍得好好吃飯,餓了好多天,終於在會所對面的夜宵店填飽了肚子。
謝迎年給她點了一堆小吃,還讓老板下了一碗面,豆奶不準她喝冰的,說你吃太急了再喝冰的對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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