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她完全當真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池月鏡內心有點緊張,先前檢查身體時,蘭諾醫生無視了她的意見,直接將病情毫無保留地對著顧今宵交待了個遍。
並且還有意無意地將病患的身體素質遠遠好於普通人這一點完全略過不提。
雖然並不能因此就說醫生的話有水分,但在得知輻射傷無法自動愈合,並且因為易感期尚未結束也不可以進行手術,只能先靜養時,顧今宵臉上明顯露出了幾許歉疚的神色。
看到她這幅樣子,池月鏡原本還想解釋,然而被那和緩而溫柔的目光一觸,“不要緊”三個字就像卡在了喉嚨裡,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她在為自己的傷勢而擔心。
這點微妙的私心佔據著她的腦海,就像一顆難得一見落在手中的糖果。在她記憶裡,顧今宵是個很溫和的人,但這種溫和卻帶著極其鮮明的分寸感,就像一輪彬彬有禮的月亮,美好而帶著遙遠的距離感。
尤其是她們剛結婚時,因為不滿意家裡人私自決定的婚約,顧今宵對她和這段關系的態度顯得十分消極,僅有的幾次相處時光中,即使她表現得對自己很關照,也總會在最後將話題轉向勸說她同意離婚。
強行把月亮摘到手中,並不是什麽明智的舉動。
她悄悄按捺住內心深處湧動的情緒,轉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其實真的沒有那麽嚴重...倒是今天這些人吵吵鬧鬧的,麻煩你了。東西也弄得一團亂,我來收拾吧.......”
因為招待她這些下屬,顧今宵晚餐時特地叫了附近一間知名餐廳的外賣,她待人向來大方有禮,外賣菜品很豐盛,大家都吃得十分盡興。
也因此留下了不少垃圾。
而顧今宵又是個愛乾淨的人。
想到這裡池月鏡手裡的動作又加快了些,但沒等她拿起垃圾袋,就被另一雙手製止住。
“只是一些廚余和餐具,我來處理就好。”顧今宵說,“你還受著傷,去那邊坐會兒吧。”
池月鏡哪裡舍得讓她做這些事,桌子上都是果皮和海鮮的殼類垃圾,盤子裡也殘留著醬汁的汙垢,看起來一片狼藉,她堅持了幾句,卻被對方一句“那我打給醫生了”說服。
她不得不放棄爭奪家務權屬,被推著來到客廳裡,就這樣乖乖坐在沙發上休息。
說是休息,其實還是偷偷在觀察那個人的動作。隨著碗碟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空氣漸漸變得松弛,這聲音並不令人厭煩,卻有種很難描述的、屬於日常生活的溫馨意味。
她將頭仰在沙發松軟的靠背上,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餐廳裡的人還在不疾不徐忙碌著,為了方便工作,顧今宵將披散的長發挽了起來,露出一彎雪白細膩的後頸,暖黃色燈光落在那上面,浮起細碎而朦朧的光暈,令人幾乎產生出某種幻覺。
一種她們正在共度家庭生活的愉悅幻覺。
關於幸福,好像從來都未曾期許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場景,夏日傍晚時分,與知己好友愉快小聚後各自道別,把廚房收拾乾淨,再切出一盤冰好的西瓜,窗外有淡淡晚風吹動,就是足夠溫柔美好的畫面。
這樣的美好,卻像在心頭扎進去的一根軟刺,無聲無息地提醒著她那都是強求來的假象。
不知不覺間,腦袋又開始有些昏沉。眼皮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熨燙而過,熱而朦朧的困擾著視線,她在恍惚間難耐地扭動一下脖子,臉頰卻好像碰到了一個軟綿綿的物體。
“你怎麽又發熱了?”
顧今宵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沙發旁,她先是抬手在自己額前貼了一下,然後才將手重新覆蓋到她額頭上,柔軟的指尖還帶著濕氣,涼涼的,像在乾渴的皮膚上落了一陣雨。
池月鏡很想站起來,但雙腿卻軟綿綿使不上勁,她費勁地撐開眼皮,音調滯澀地說道:“我沒事......”
“這也叫沒事?”
掌心的溫度已經明顯高於正常值,顧今宵皺了皺眉,她剛想把手收回來,沙發上的人就嚶嚀一聲,很不甘願地抬手按住了她。
“我好熱。”她吐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混合著Alpha濃鬱的信息素香味,在空間中緩緩蔓延開,高熱引發的眩暈中,池月鏡死死握著那隻手,貪婪地汲取著那點涼意。
顧今宵並未預估到她的二次發熱來得如此迅猛,在摁住自己的手貪涼之余,池月鏡的動作漸漸變得愈加不滿足,她迷迷糊糊蜷縮在沙發上,像一隻正在撒嬌的大型貓科動物,努力將臉貼在她手心裡不斷磨蹭著。
這樣下去她會更難受的。
想到這裡她用力往回抽了抽胳膊,一邊叫她:“池月鏡,我現在要去給你去拿藥,你松開一會兒可以嗎?”
然而池月鏡只是悶哼一聲,小聲嘟囔道:“我不要。”
她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委屈巴巴地將臉貼在上面,密長垂落的眼睫“刷刷”刮過手心,軟而癢的觸覺一直滑到心底,她貼了貼她的手,歎息道:“我知道的,你騙我放開手以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正在幻想什麽奇怪的狗血戲碼嗎?顧今宵被她的話逗笑了,她想了想,很認真地商量道:“我不騙你,你先配合點松開手,我去給你拿藥,不然待會兒你會更加難受的。”
聽到這句話,池月鏡眼皮緩緩睜開,不太情願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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