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修理”完三天,這貨又瘋了。葉然遲疑了一下,沒把掃把落在宋鑫的身上,而是走去他身旁問了句“怎麽了”。
“沒怎麽。”宋鑫用力撥了一下琴弦,“砰——”一聲,弦斷了一根,“質量真TM垃圾,這麽不給力,廢物。”他把吉他丟到沙發上,往後一躺,四仰八叉。
“沒考好?”葉然問完就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據她了解,宋鑫的成績一直在他們班墊底,姥姥很著急,舅舅很焦慮,但他自己卻悠哉悠哉,經常嘴欠說“皇帝不急太監急”。
見一向沒心沒肺、動如脫兔的表弟居然把自己窩在沙發裡一動不動,她稍微猜測了一下原因,便問他:“沈雲不理你了?”
果不其然,提到沈雲,宋鑫有了反應。
“她嫌我成績太差。”他說著,白了葉然一眼,“最討厭你們這群書呆子,大好的青春不用來造作,整天把自己埋在書本堆裡,真沒勁。”
葉然笑了笑:“別自欺欺人。”
對於這個表弟,雖然平時並不怎麽關注他,但她多少有過了解。
姥姥說宋鑫小時候特別用功,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作業,有時候看書看到深夜還不肯休息,她擔心他睡眠不足,就把燈關掉,他又自己打開,沒辦法,她隻好把電閘關掉,本以為這樣他就會乖乖去睡覺,哪知道他竟然用零花錢買了兩個小手電,常常躲在被子裡一讀就讀到天亮。
不光好學,宋鑫的腦子也不笨。四年級時參加數學競賽,還拿過國家級的獎項。
“可自從他爸出了事,他就懶散掉了,變成扶不起來的阿鬥了。”說這話時,姥姥語氣裡盡是惋惜。
葉然理解宋鑫的改變。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孩子在人生的最初階段都會把自己的父母看作標杆式的存在,反正她是這樣。
從小她就崇拜葉盛川和宋櫻,覺得她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父母,尤其是在葉盛川被評選為A市的優秀企業家代表被電視台采訪、宋櫻的作品被送到文化館展覽時,她就自然而然把他們當作了神一般的存在。
可葉盛川並不愛惜自己的羽毛,或者說,並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樣高潔傲岸。從初中開始,她對她爸的記憶就只剩下整天沒完沒了的應酬和在年輕女人面前自吹自擂。用“油膩”二字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現在,見過了同父異母的妹妹,又經歷了楊佩那件事,葉盛川在她心裡的神像早已轟然倒塌,而雕刻著宋櫻的那尊依舊巍峨挺立,它還在時刻提醒著她要做一個獨立自強的人。
正如宋櫻在病重時跟她說的一樣,往後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面對多大的誘惑,都要活得昂揚向上、堂堂正正。
“囡囡,我大概撐不過這個冬天了。你不要害怕,我並沒有離開,我一直在你身邊,你只是看不見我而已。”宋櫻邊咳嗽邊說,“等你長大了,想做什麽就勇敢去做,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最後一次手術後宋櫻已經很虛弱,醫生叮囑她少傷神多靜養,但她不遵醫囑,每晚都要拉著她的手絮叨很久。說來說去意思都差不多,但她非要一遍一遍重複,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迅速灌輸進她的腦袋裡。
那時候葉然無法理解宋櫻的做法,等葬禮一結束,她就理解了。
宋櫻肯定對葉盛川的爛事心知肚明,她怕她一離世,繼母嫁進來,她就有可能受委屈。葉盛川和傳統意義上的爸爸不一樣,別人是即便和孩子的媽媽感情淡了,對自己的親骨肉依然會關懷備至,但葉盛川特立獨行,他是愛這個女人,才會愛她的孩子。
獨自待在偌大的房子裡,葉然把宋櫻的遺像擺在筆筒旁,不停地自我安慰:“不怕的,我媽就在我身邊,我寫作業,她就在旁邊看著我......”
可她終究還是會害怕。電話鈴突然響起,她就驚出了一聲冷汗。
白潯在電話那頭笑呵呵:“快來我家吃飯,有你愛吃的紅燒肉哦。吃完了還得挑選演出服,我已經有想法了,又到了考驗咱倆默契的時候,好激動啊......”
話嘮在任何場合都能侃個沒完沒了。葉然覺得,就是這樣日複一日的聒噪,把她從死寂的深淵裡吵醒並拽了上來,帶她步入到繁華熱鬧中。
她足夠幸運,能有一個天使一般的女孩拽她一把,可宋鑫沒有。她覺得舅舅出事後表弟肯定背負著很大的心理壓力,年紀小,辨不清是非,腦子一糊塗,就自甘墮落了。
桌上放著一摞試卷,她打開看了看,宋鑫的成績確實慘不忍睹。
“知恥而後勇,別再擺爛了。”她說。
“什麽?”宋鑫坐起身,一把將試卷奪過去,“不就是成績差了點,這有什麽好羞恥的?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覺得羞恥了?”
被戳中了心思,他惱羞成怒:“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別跟老太太學,吃得不多管得挺寬。”
這貨過河拆橋的本事真是一流。前幾天還追在自己屁股後面打聽沈雲周六都做了什麽、和誰見面,現在就一副本大爺用不著你來伺候的欠扁樣。
牆上鍾表顯示11點整,葉然歎了一口氣:“需要我幫忙的話別客氣,你還有救。”
她說完就去洗澡了。身上有股火鍋湯料的味道,她得認真洗洗。
宋鑫冷哼了一聲,剛要說“大可不必,老子醜拒”,又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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