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塵埃落定後,鄒家人拎著大包小包上門拜訪姥姥,老人家執拗地沒讓他們進屋。
“要不是看著阿鑫的份上,我早拎著菜刀衝出去了。當年扔下阿鑫一走了之,後來又想把阿鑫搶走,還打定了主意要把你舅往死裡整,真不是東西。”姥姥氣不打一處來。
葉然和白潯一個安慰老人,一個去門外禮貌謝絕了鄒家人的好意。
八月的某天,一向身體硬朗的姥姥突然說自己頭疼,剛吃過早飯,就說困了,要睡個回籠覺。這一覺睡過去,就再沒醒來。
葉然去房間時,姥姥的老人機裡還在循環播放《大悲咒》,似乎是預感到了自己大限已至,老人睡前換了一身新衣服,蓋了一床新被子,面色祥和,身體躺得筆直,像平常熟睡一樣,安安靜靜,和人間告了永別。
宋鑫長大了,葬禮上,宋柏力不從心的地方,他處理得井井有條,葉然並沒有過多操心。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請葉盛川,但葬禮那天,葉盛川來了,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面容略顯憔悴。
看他跪在姥姥的墓前磕頭,葉然翻了個白眼,宋柏和宋鑫一動不動,招呼他的任務,就落在了白潯和沈雲身上。
宋櫻生前一直希望丈夫能來縣城看望自己的父母,她活著的時候,始終沒能見到這個場景,她去世後多年,她的丈夫在她父母的墓前跪拜,而她的女兒,冷哼一聲,背過身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他畢竟是你爸,阿姨要是看見了,會傷心的。”白潯低聲對葉然說,“你以前常說,‘人無完人,回頭是岸’,怎麽到了自己爸爸身上,就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葉然微微一笑,挑了挑眉。
很遺憾,人的愛恨就是這麽經不起推敲。對路人甲,她或許可以輕松應對,但對葉盛川,她心裡的恨,要比對白佳仁更生猛。
高中三年,她表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心裡卻想著,葉盛川哪怕來一個電話、一條短信,自己都會心懷感激,但很不湊巧,他一次電話、一條信息都沒來過。
所以她認為,如果不是自己考上了名校,電視台聯系了葉盛川,他早就淡忘了還有她這個女兒。
當初轉校到小縣城時,葉盛川給了她三萬,說是三年的學費。她要強,三年後一分沒動還給了他。就在他接受完電視台的采訪後。
至於大學期間的關懷,葉然覺得,是因為自己在名校念書,作品還獲了獎,葉盛川臉上有光,在他那個滿是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的家族裡又能吹上幾句,因此表現得格外殷勤。
於是她捏捏女朋友的臉頰:“沒辦法,我就是不想搭理那個油膩的老男人。”
“你呀,真是拿你沒轍。”白潯理解葉然,便也不做過多勸解。
她也不喜歡動不動就擺出一副“大慈大悲”的形象寬恕全世界的那種人。她們都是普通人,有愛有恨,是非取舍,自己心如明鏡。她想,不原諒就不原諒吧,反正她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根本沒功夫在這些事情上消耗情緒。
一年經歷了三場葬禮,年底總算平靜下來。
除夕下午,沒了姥姥,大家看著飯桌皺眉。今年沒人有本事去做一桌子好菜了。不過,生活總要繼續。宋柏主刀,一群年輕人打下手,夜幕降臨時,勉強也湊出了十幾樣菜。
“萬事如意。”“吃飽睡好。”“平安喜樂。”“腰纏萬貫。”......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間,新年的鍾聲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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