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勇敢到可以獨自承受相思的苦果,卻又怯懦到不敢面對自己耽誤了對方的代價。
只是司年沒有想到,方眷會提出“假裝分手”的建議。
在司年聽方眷扭扭捏捏說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她心裡是覺得好笑的。
但很快,好笑就變成了窩心。
長久的白月光人設扮演,讓司年對人物的性格和行為都有相當準確且嚴謹的判斷。性格長期而穩定,行為也就可以預知,但方眷已經是第三次出乎司年的預料了。
她明白,這是因為另一種不可捉摸、卻可以直接改變人物思考方式的東西——感情。
這東西悄無聲息在體內生根發芽,不知不覺之間就長成了參天大樹,一枝一葉融進血液,不顯山不露水的,卻又輕而易舉的接手了這具身體,讓她喜、讓她悲、讓她愛、讓她恨。
現在這棵大樹帶給方眷的影響,就是要她不舍。
方眷不舍得和司年分手。
可司年到底和方眷不一樣,她自私、她利己,明明分手這件事最大得益人是她自己,她也不會去做主動分手的惡人。
她要方眷內疚,要方眷痛苦,要方眷回頭還能求著自己回到她身邊。
是的,她體內沒有枝繁葉茂的大樹,只有冷冰冰的數據,數據同樣在她的骨血裡扎根,生出的,是享樂和自私的因子。
她一臉不解地向方眷詢問這樣做的原因,又被迫無奈地接受這樣的荒謬,至少在別人看來,她們的這場爭吵,司年看起來遠比方眷難過得多。
可僅僅是假裝分手,又怎麽能達到司年的目的呢?
於是在假裝分手的一周後,司年去辦公樓搬試卷。
分班之後,司年成了一班的語文課代表,每次她去語文教研組,都要要經過方眷所在的班級,方眷就會陪著她走一段,要是有東西要搬,她就幫司年拿回班裡。
一班周幾上語文課,方眷甚至比一班本班的同學都要一清二楚。
但今天,語文老師有事調了個班,她從方眷班門口經過時並沒有看見方眷。
回來的時候倒是看見了,大老遠地就看見方眷背對著她站在走廊裡,和對面的人在說話。
對面那人是個熟人,司年見過一面的熟人——高一寒假那年,在電影院遇見的那個穿著漢服的女孩子。
她今天換了日常的衣服,但司年還是一眼認出了她的臉。
那個女孩子的年齡和她們差不多,眉宇間總是有分小心翼翼的試探,肩膀不自覺的縮著,之前穿那套厚重的漢服時還不太明顯,但換上了日常衣服之後,就顯得畏畏縮縮。
課間走廊裡的動靜很吵,直到司年走近了,才聽見那個女孩子語帶哽咽地說了聲“謝謝你”,隨後就伸手環住了方眷的腰。
那應該算得上是一個擁抱,因為方眷的手也環住了那個女孩子的肩膀。
司年的腳步頓住了,就在這時,走廊對面傳來馮雪的聲音。
“年年,你怎麽一個人拿這麽多的卷子?”
方眷和那個女孩子站在凸出的柱子後面,以馮雪的角度,根本沒有看到她們,她快步走來替司年分擔走了一半的重量,一回頭,這才瞧見了一臉僵硬的方眷。
司年的眼神像是暗淡的湖,方眷幾乎要溺斃在那樣看不到光的失望裡,她漸漸地喘不上氣,眼睜睜看著司年轉過頭,對著馮雪溫聲細語道“二班語文課代ʝƨɢ*表生病請假了,下節課我們兩個班考試,這是我們兩個班的試卷。”
她沒再看方眷,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司年抬腳剛走了兩步,小臂就被人用力地攥住,手裡的試卷散了一地,方眷又手足無措地蹲下去撿。
她不肯讓司年動手,仿佛自己這樣做就能彌補什麽,余光裡,司年筆直的小腿後退了半步,說得話,卻是對著那個女孩子。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方眷和那個女孩子同時一僵,司年又恍然道,“哦,是寒假的時候,在電影院,你穿了件很好看的漢服。”
那個女孩子像是松了口氣,生澀地朝司年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方眷也站了起來,“我幫...”
“謝謝。”司年接過了那遝試卷,“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她生疏又客氣的語氣像是刀子,方眷再一次攥住了她的手腕,語氣執拗“我幫你送回去!”
這次試卷沒掉,司年掛著一張虛偽的假笑,她輕笑一聲,“這算什麽,補償?”
方眷的臉色陰沉的難看,她當然領會到了司年語氣裡的別有所指,可她現在沒法解釋,甚至想著是不是這樣徹底結束才是更好的結局...
方眷猶豫的功夫,司年臉上的假笑也沒了,她像是打磨尖利的冰刃,無處不鋒利、不寒冷。
她面無表情地,“方眷,你弄疼我了。”
司年走了,方眷沒再追上去。
她可能是真的要分手了,方眷想,可事到臨頭,她又有些怕了。
不,是很怕。
她之前以為,就算分手,之前的美好記憶也會像舊照片一樣溫馨永存。
可現在,照片裡的東西一瞬間都變成了厲鬼,她躲閃不及,處處就能要她性命!
她好像又錯了,她又回到了聖誕節那晚的夜街,風又冷又寒。
她明明不想讓司年受到傷害的,她拚命找著風的方向,憋著氣,就是不想讓她聞到討厭的味道,可她從來沒有想過,錯誤不是從她找錯了風的方向開始,從她吸煙的那一刻啟,傷害就已經無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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