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司年就是那個模板。
方眷逼著自己去扮演一個她厭惡憎恨的人,只有這樣,她喜歡的人才會將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可她終究不是那樣的人,她需要放松、需要宣泄。
於是,在顧蘭時面前的方眷有多麽成熟穩重、理智清醒,在背後,就有多麽的偏執瘋狂、行為極端。
系統聽了司年“挑撥”的建議,猶豫了片刻,說【我去檢查一下數據,如果沒什麽異常的話,還按照原來的設定就好了,你沒必要故意招惹她。】
司年應了,目光逐漸下垂。
家人閑坐的溫情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樓外鬱鬱蔥蔥的梧桐樹蔭道。
從校門東邊的自行車棚起,道兩旁的梧桐樹鬱鬱蔥蔥,樹冠子在夜色下像是濃重的綠墨,路燈的黯淡光芒被遮掩的嚴嚴實實。
盡頭往右拐,有一條石子小路,沿著這條小路可以到達她們這座教學樓,也只能到達這裡。
現在天已經不早了,那條只有高一新生會經過的梧桐道,本應該空無一人的。然而夜風吹動樹冠時,隱隱綽綽地露出一點微弱可憐的光線,把那正走在路上的人照得分明。
司年並未注意到那道身影,天邊忽然一道悶雷,緊接著就淅淅瀝瀝的掉起了雨珠子。
九月的雨說來就來,下的洶湧又急切。
司年站起身去關窗戶,忽然教室的燈被打開了,燈管刺目的白光讓司年下意識閉上了眼,短暫失去了視覺的司年只聽見那人急促的喘息聲。
“好懸,再晚一點我就要淋透了,這雨下得也太急了!”
是馮雪的聲音。
她邊說著便往這邊走,司年適應了燈光,睜眼看向她,“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馮雪擺擺手,坐到司年桌前,“還不是你這麽晚不回宿舍,露露說她從班裡離開的時候,看見你在這裡睡覺,我怕你這會兒還沒醒,來叫你回去呢!沒想到忽然下起了雨。”
她雙肘撐在蘇念的桌子上,探出頭去看窗外連綿的雨幕,“熱了這麽久,剛洗完衣服就下雨,還真是會挑時候。”
馮雪抱怨的語氣也是慢慢的,又柔又緩,她抬起頭看向司年,“你帶傘了嗎?”
“帶了。”前些天太陽太毒,司年有帶著把太陽傘。
“我們可以一起用,不過雨太大,還是等下得小點了再回去吧。”
馮雪笑出兩個梨渦,“我也拿著呢,不過我朋友沒帶,咱們打一把,我把我這把借給她。”
司年說好,馮雪就又馬不停蹄地去找她朋友去了。
司年站在窗子前瞧著外頭的雨,腳步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她還有些驚訝,“這麽快就...”
回頭,那人卻是方眷。
她似乎是剛打完籃球,短袖外面還套了件球服,上半身已經濕透了,正順著往下滴水。
方眷現在的狼狽自不必說,也不知道是不是馮雪隻開了一半燈的緣故,她那張平日裡就寫滿了“生人勿近”的臉上,現在看起來更透著股慘白,襯得一雙眼睛極黑,在這樣的鮮明對比之下,叫司年想起月色下的死屍。
司年看著她的臉默了片刻,隨後遞給她一包擦臉巾。
方眷卻像是忽然被觸怒了一般,她一把拍開了司年的手腕,幾步上前掐住了司年的下頜,司年被那力道逼得後退,可身後就是大開的窗戶和雨幕。
慌忙之中,司年只能兩隻手肘撐在身後的窗台上,後腰抵著已經有些生鏽的暖氣片,硌得生疼。
方眷俯下.身看著司年痛苦的模樣,她掰正了司年的臉,發上的水滴落在司年眼角,像是滑落了一滴淚。
她的前襟也被沾濕了,風一吹直涼到了心肺裡。
離近了看,方眷眼睛更黑了,像是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洞,沒有光,也沒有波動,只是沒什麽情緒地望進司年眼裡。
隨後,她極輕地開口,“你滿意了?”
搶了她的座位,又去搶顧蘭時。
現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顧蘭時喜歡司年。
對她投來的目光,卻都是試探的、嘲笑的、看她出醜的...
方眷用冷漠吹出來一張堅硬的皮,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卻把那張皮戳了個底掉。她被迫在搶了她所有東西的人面前露出這副狼狽的模樣,而司年居然還恬不知恥地擺出施舍的姿態,這成了壓碎她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方眷緊緊掐著司年的下頜骨。
覆在骨上的皮膚已經紅了,只要她的手再往下一點點,甚至用不到這麽大的力道,她這些天的丟臉、狼狽、乃至失去的東西,就都會回來了!
司年疼到眼中沁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她的雙手緊緊握住了方眷的手腕,後背卻因為沒有支撐而不斷地彎下去。
窗外的雨已經落在了她光潔的額頭,司年掙不開那隻手,只能艱難地開口道“你瘋了,我滿意什麽?”
方眷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好半晌,才道“你報復我,現在成功了,你還不滿意?”
司年被問的一頓,然而這片刻的功夫,在方眷眼裡無疑是默認了。
可默認了之後呢?
她該怎麽解決現在的麻煩?
或者說,她該怎麽解決製造麻煩的人?
司年之前一直努力把那隻手腕從自己下巴上扒下來,此刻,她毫不猶豫地低頭狠狠咬在了方眷的食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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