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會兒夏星眠已經睡了。可十秒後,對話框居然跳來了一條新消息。
【確實很大。】
陶野站定在原地,單手打字:【你還沒睡?】
夏星眠:【你抬頭。】
陶野有點懵地抬起頭,猝不及防,看到街角的那個女孩。
她穿著單薄的風衣,米色的圍巾繞了三圈,裹到了下頜,露出一點白毛衣的高領。
黑發柔順地披在肩上,發尾隨著冬夜的風微微晃動。皮膚凍得蒼白,眉間淡淡地展著。
她沒有打傘,發頂積了一層雪,睫毛也結了霜。
仿佛冰雕的天鵝。
姿態是孤傲的,孤傲是脆弱的。不能碰,一碰就碎。
“姐姐……”
她霜白的睫毛抬起,不等陶野開口,自己先把這份孤傲打碎了。
陶野忙走過去,傾過傘,用手去拂夏星眠頭頂的雪。
“你怎麽來了,有什麽事嗎?”
夏星眠直直地盯著陶野,乾涸的嘴唇動了動,眼底都有血絲。
開口時,她有點猶豫。
“就……你也知道,我現在什麽都很不方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
“我就想過來,問一問你,能不能……讓我……和你一起住?”她說完,又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忙找補,“畢竟我現在只有一隻手……”
陶野這才明白,夏星眠終於把傍晚那句悶在心裡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我只有一隻手,所以拿不穩鍋鏟。
——我只有一隻手,所以削不好蘋果。
原來是想說:
“一起住”。
夏星眠聲音越來越小,目光也躲開了,瞥著雪地,“我只是覺得面對面問你會好一點,你……別怪我跑到這裡來。”
陶野摸起了下巴,故意拖長了「哦——」的一聲,“這是件大事啊,我得考慮一下。”
夏星眠很認真地問:“你要考慮多久?幾天?”
陶野:“這很重要嗎?”
“當然……”夏星眠正經地點頭,“要是超過一個月,可能就愈合了,那我還怎麽……”
她說一半,發覺了自己的失言,忙住了口。
陶野笑了笑,選擇不去深想。
其實她不在意「手傷」到底是真正的理由,還是一個借口。
她看得出,夏星眠需要她。很明顯,夏星眠看她的眼神,比之前多了一種類似於患得患失的情緒。
她牽起了夏星眠的手,又向那邊多傾了一點傘,帶著她向東邊走。
“我家裡不大喔,也是一居室。今天沒有特意收拾,茶幾上會有點亂,你別笑我。”陶野輕柔地警告。
夏星眠有點沒反應過來,“你答應了?”
陶野笑,“沒辦法,看你這麽可憐,就撿你回去好了。”
夏星眠沉默許久,到最後,也隻小聲說了句:“謝謝……”
陶野補充:“有條件的。你得答應我,住過去以後,不準再為別的事分心了,好好念書,別耽誤學校裡的課。好麽?”
夏星眠乖乖點頭:“嗯,好。”
兩個人並肩走在巷子裡,雪地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路燈映在雪上,在寒冷中,塗上一層橙黃色的暖意。
夏星眠放在風衣口袋裡的右手揣得更深了一點。
她突然意識到,她正戴著陶野送她的圍巾,手上打著陶野幫她付錢的石膏,走在去陶野家的路上。
她的生活,正在被一束名叫陶野的光包裹著。愈裹愈緊,愈濃愈烈。
愈來愈掙不脫,離不開。
她忍不住心裡的悸動,終於,試探著,向陶野問出那個盤桓在心頭許久的問題:
“姐姐,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陶野平視著前方,目光似有焦點,又似沒有。唇邊依舊噙著溫柔的笑。
“可能是因為……”
陶野抿了抿唇,指尖攥傘柄又緊了一點。
“淋過雨,所以,更想給人撐傘。”
第11章
一廂情願,又一意孤行
陶野住的公寓在一個有點老的小區裡。電梯很舊了,牆壁斑駁。路過的防盜門貼著營業廳送的那種對聯,門邊掛著一些老一輩才講究的驅邪用的艾草。
“這裡其實很好的,晚上會有很多老爺爺老太太在樓下坐著乘涼,有時候回來晚了,也不會擔心發生什麽危險的事。”
陶野用鑰匙打開門,轉了三圈才把上的反鎖轉到底。
“人多的地方就安全,這世道,女孩子總得學會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你以後就懂了。”
夏星眠輕聲問:“陸秋蕊也來過這裡麽?”
很奇怪,聽到陶野說這些,她第一時間不是在意安全這件事本身。而是迫切地想知道,陸秋蕊在陶野的心裡,有沒有被規劃到「安全」的警戒線內。
陶野拉開門,背對著夏星眠,嗓音裡聽不出情緒:“沒有……”
她答道,“我沒有帶任何人回來過。”
夏星眠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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