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她一整天心裡都在想這個,總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決定回家拿枕頭。
周溪泛聽完,說:“要不你還是給人家買個新枕頭吧?不管是把你枕過的枕頭還回去還是把你的舊枕頭給人家,都不太合適的樣子。”
夏星眠無奈地笑:“好奢侈啊。”
周溪泛:“這是禮教。”
夏星眠:“不愁吃穿的人才講究禮教。你覺得我現在有錢去窮講究麽?”
周溪泛歎口氣,笑而不語。
離開學校,在公交站棚下等了一陣子才坐上公交車。
天氣冷,車窗玻璃上起了一層霧。
夏星眠坐在很靠後的倒數第二個座位,用小指在玻璃上擦出一小塊明亮,蜷起雙腿,支著下巴看窗外。
矮灌木叢和人行道都積著雪,凍硬了,透著點灰,像裹著雨的烏雲。
路人小心翼翼地踩在烏雲上,小孩牽著大人,大人牽著燈柱子,生怕下一腳踩空,跌在硬邦邦的雲上。
不知為什麽,從教室出來後,夏星眠在潛意識裡算起了自己的余額。
買個枕頭能花多少錢呢?
應該也花不了多少錢吧。
她知道陶野不嫌棄她,也不會因為這點事怪她沒禮教之類的。只是昨天她枕著的那個枕頭也不飽滿,雖然軟,卻太矮了點,長期枕著會對頸椎不好。
陶野的工作是跳舞,本來關節負荷就比普通人大,也不像她這樣的年輕人恢復力強,平常生活上的細節更該好好注意才是。
她猛地發覺,她在勸自己花錢。
心裡給了自己一巴掌。
以她現在的情況能額外支出嗎?
就算一個枕頭花不了多少錢,她能破例去買嗎?
不能……
絕對不能。
.
兩個小時後。
夏星眠拎著一隻宜家的大袋子,回到陶野的住處。
敲門時,她看了眼袋子裡那隻包裝精美的新枕頭,緊張地攥緊袋子提手。
姐姐會喜歡麽?
好貴啊,要是不喜歡就糟糕了。
她好幾年沒有像這樣順著自己的心意去買東西了。欠債,余額,都被掠到腦後,腦子一熱,鬼使神差地就拿起來,走到收銀台,付帳。
這樣的衝動,和上一回她想給陶野買鑽石耳環時的那種心情很像。
夏星眠走了一會兒神,才發覺半天都沒人來開門。
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看到了陶野半小時前給她的留言,【你今天回來有點晚,我先去上班了,配好的鑰匙壓在門口地毯下面。】
又去了酒吧。
心裡忽然升起一股煩躁。
夏星眠找到鑰匙,打開門,走到茶幾邊,把裝著枕頭的袋子扔到沙發上。
扔的力氣有些重了,袋子發出「啪」的響聲,袋口一歪,枕頭半掉不掉地墜在邊緣。
她盯著那隻枕頭,盯了好長時間。
——酒吧。
那種醃臢風塵地,說是酒吧都抬舉它。那就是個亂七八糟的夜店,男女欲望放縱的獸場。
陶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困在那裡,跳舞,陪酒,供人觀賞玩樂。
像隻被關在籠子裡討歡的動物。談不上什麽未來,也沒什麽熬出頭的盼望。
最可怕的是,籠子周圍,每一雙都是想生吞活剝她的眼睛。
萬一有人喝醉了找她麻煩呢?
萬一有流氓對她動手動腳,給她下那種不乾淨的迷藥,讓她沒有辦法反抗呢?
夏星眠挪開目光。
過了一會兒,她轉身,又出了門。
她知道她今晚必須去一趟酒吧了。
她得看看陶野。哪怕不和她說話,只在人群中看著她。
其實陶野過去許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今晚和過去的那些夜晚並沒有什麽不同,沒有什麽「今夜尤其危險」的預兆。
可是自打買了這隻枕頭後,夏星眠的一些情緒就像擰開了閘的水龍頭,嘩的一下,控制不住地泄出。
她像是自己給自己印了一張名為「關心陶野」的門票,這枕頭就是通行的紅戳。跨過門禁,門後有關於陶野的一切,她都想去參與。
一廂情願,又一意孤行。
腦海裡,一個聲音在勸著:
你真不該插手太多的,你們只能算是剛剛熟悉的陌生人。
另一個聲音卻說:
放屁。
就插……
第12章
住到我夢裡來
南巷深處,其他店子都關得差不多了,只有唯一的酒吧亮著光。
酒吧二樓,光影交錯的喧鬧中,陸秋蕊一個人窩在卡座的沙發上,眼睛半闔,看起來很疲憊。
唐黎在沙發一角坐著,幫陸秋蕊倒伏特加。
陸秋蕊白天工作已經很累了,但她說有好幾天都忙得沒來酒吧這邊看陶野,今天必須得來這裡看看。
她付了一大筆錢買斷了陶野今晚的工作時間,讓她不必在台上跳舞,只需要在這裡陪她。
過了一會兒,陶野拎著一個小鐵筐上來了。筐子裡都是一些陸秋蕊平時愛喝的酒,零零散散,什麽種類都有,是陶野親自去酒櫃挑的。
陸秋蕊看到她,眉眼頓時舒展開,向她招招手:“來坐這裡。”
陶野坐到陸秋蕊的身邊,離她大概十公分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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