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依珊愣愣地站在原地。
夏星眠將最後一個排球放進筐裡,毫無留戀地走向校門口。
楊依珊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可憋到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再說。
不知什麽時候,手裡的奶茶已經徹底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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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眠打小就是個聽得多、說得少的人。她優渥的出身,優越的外貌,都讓她習慣了各種各樣的褒義評價。
然而她從沒有因此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可能正是因為聽得太多,她才明白,人的評價出於各自不同的角度與目的,都是不可全信的。
既然褒義的評價不可全信,那麽,貶低的評價當然也不能輕信。
或許陶野在別人眼裡的確就是那種墮落、失足、腐化的女人,不乾不淨,紙醉金迷,聲色犬馬。
可夏星眠只知道,別人怎麽看陶野都是別人的事。
在她眼裡,陶野是一個自己穿行於風雪中,還願意給她也撐一把傘的人。
這就夠了。
人人生而不等,所以,「高尚」也從來都是相對的。
夏星眠面無表情地坐在電子琴前調試,心裡還為著之前的事有些不開心。
雖然她不會因為那些話對陶野有成見,但喜歡的人被議論了,她也確實開心不起來。
身邊忽然一陣細風,不長的凳子上坐下第二個人,有點擁擠地擦著她的胳膊。
“看來得叫趙姐換一張長點的凳子。”陶野含著笑的聲音響起。
夏星眠馬上轉過頭看她,“姐姐?”
陶野已經換好了舞服,在外面又套了一件寬大的襯衫,衣擺直垂到大腿。
臉側旁,黑發有一些還囊在領口裡,並著細細的抹胸掛肩帶,一齊消失在若隱若現的溝壑中。
夏星眠忙移開目光,又盯回黑白分明的琴鍵上。
“你怎麽了?”陶野只是像平常那樣,支著下巴溫和地看著她,“感覺從車上開始就一直不太高興的樣子。”
夏星眠低著頭,“沒什麽……”
陶野想到了在教室門口看到的那個女生,輕聲問:“你同學問起我,讓你為難了?”
夏星眠本能地搖頭。
陶野思索了一會兒。
“要不……”她聲音轉低,“我以後接你的時候,只在校門口等,不進去。”
夏星眠心裡莫名抽得一疼。忙說:“沒關系,我沒有介意這個,我不怕被別人看到我和你……”
她頓了頓,齒縫裡擠出後幾個字。
“和你……做朋友……”
陶野笑了笑,也看不出她眼底深蘊的究竟是哪種情緒。
她掃了眼面前的琴,換了個話題:“這台琴彈起來還好麽?”
夏星眠勉強給了這台破琴一個面子:“還行……”
陶野用指尖輕觸微微發黃的白鍵,開玩笑道:“一般說「還行」的意思,就是「不太行」。”
夏星眠不好意思直說這琴不好,但她的性格又不允許她撒謊,隻得沉默。
後面有人叫陶野,陶野應了一聲,回頭和夏星眠說:“我先走了。”
夏星眠點頭:“好……”
陶野忽然抬起手,剛剛一直被寬大袖口擋著的左手竟一直握著一小袋糖果。
巴掌大的小袋子,裡面大概裝了十顆錫紙包的榛仁糖,塞得鼓鼓的。
她把糖袋放到琴架上,“給你吃……”
夏星眠:“嗯,好。”
陶野輕輕拍了拍夏星眠的肩,便起身離開了。
夏星眠不吃榛子,所以沒有立刻去拿那袋糖,繼續低頭鼓弄電子琴。
“你不吃麽?”
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夏星眠回頭,看到趙雯站在她後面,倚著門框,嘴裡叼了根吸到一半的煙,煙霧繚繞嗆人。
她揮去飄過來的煙,禮貌地叫對方:“趙姐……”
趙雯笑了聲,又問一遍:“你不吃?”
夏星眠:“我……”
她不知道在還不是很熟的情況下,和趙雯說自己的飲食禁忌是不是合適的。
趙雯抱著胳膊,把煙灰隨意地彈到門檻邊,淡淡地說:“你知道,其實陶野也沒什麽錢。但你要來,她就特地去進口超市買了這種很貴的巧克力糖。”
夏星眠的手指瞬時蜷起。
琴鍵被按下零星幾個,發出短暫的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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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下起了小雪。
陸秋蕊下班的時候,公司裡的其他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她站在大樓洞口,仰頭看著天上紛紛灑灑的細雪,若有所思。
唐黎走過來,打開傘給她遮好,“陸總,送您回家?”
“今天還早。”陸秋蕊喃喃。
唐黎知道她最近常去找陶野,便說:“那去南巷酒吧看陶小姐跳舞?”
陸秋蕊沉默片刻,忽然問道:“這個月的錢給她了嗎?”
唐黎突然反應過來陸秋蕊問的是夏星眠,如實答:“沒給……”
“那她也一直沒來找我?”
“沒有……”
陸秋蕊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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