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夏星眠叫唐黎買了兩個很貴的西瓜,冰鎮了,放在保溫箱裡,親自開著皮卡運上了長湖山。
這些日子,她遇到什麽好吃的,總是想著給陶野和夏懷夢也帶一份。
路上等紅燈時,她看到了路邊一家新開的婚紗店。
櫥窗裡堆滿氣球與小燈,掛著幾件撐門店的華麗婚紗。
她恍然出神。
忽然回想起那年在意大利,陶野背著醉酒的她走在夜晚的小路上。她指著路邊櫥窗裡的婚紗,醉意裡滿是認真。
“等我以後變有錢了,就給你買這樣的婚紗。”
陶野輕輕彎起眼眸,問她:“為什麽要給我買婚紗?”
“因為我要娶你啊。”
“那什麽時候來娶我啊?”
她對陶野說,以後她每天都給她一顆星星糖,等給到第999顆的時候,她就來娶她。
那時陶野很應付地答了一聲,並沒有放在心上。可她放在了心上。
她本來數著星星糖的,可後來時間久了,一年,兩年,三年,她漂泊在外,攢起的糖早就七零八落得丟失了。什麽時候到的999顆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她從來都沒攢夠這999顆糖。
到了溫泉山莊,夏懷夢特地來到大門外,幫忙搬那裝著西瓜的沉重保溫箱。
“真是麻煩你了,總是給我送東西,山路不好走,以後別這麽辛苦了。”夏懷夢光是把箱子從大門口搬到門廊處就出了一身汗。
夏星眠說:“沒事,這個比別的瓜要脆甜得多,你應該嘗嘗。”
夏懷夢和她道謝。
夏星眠:“聽說你最近找回妹妹了?”
夏懷夢歎氣:“她在外巡演了大半年,這兩天回國了。可是有個對她很重要的人一聲不吭地走了,所以她特別傷心。”
“嗯,我知道。”
而且夏星眠也知道陶野去了哪裡。
這一次她沒有弄丟她的消息。她知道她去了南方的一個溫暖城市,叫做雲州。她打算這次來長湖山送完西瓜,也搬家去雲州。
“但好在我妹妹挺堅強的,沒有一個人在家悶太久。昨天見過她,她還說要出發去瓦爾登湖那邊玩玩。”
“那還挺好的。”
“她今天就出發了,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快要坐上飛機了。”
“你不去送送她?”
“我也想,可是她不叫我們送。”
“年輕人總是倔一些,她不是討厭你。”
“我明白……”
夏懷夢欣慰一笑,轉身去倒茶。
“我也不會怪她,她已經很懂事了。”
夏星眠沒接話。
夏懷夢歎道:“說句心裡話,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她沒有因為鋼琴成名,或許我還可以用我的方式好好補償一下她,也好平了我心頭的愧疚。
但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現在好。雖然我補償不了她了,但她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裡有所成就,我的愧疚平不平還有什麽重要的呢?”
夏星眠眼眶一熱,淺淺地笑了笑。
“尤其是想到那次的音樂會上,她那麽漂亮地坐在台上,彈那麽好的一首曲子……”
夏懷夢似乎沉浸到了半年前的那場回憶裡。
夏星眠問:“你有在台下和別人誇她嗎?”
“好像沒有大誇特誇吧,不過我聽哭了,旁邊的女人還給我遞紙。那個女人也聽得很入神,心事都聽到臉上了。我們還聊天,我說我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她說她也是。”
夏星眠知道坐在夏懷夢旁邊的那個女人就是陶野。
她有點忐忑地問夏懷夢:“那……她有沒有和你多聊一點關於那個人的事?”
夏懷夢點頭,“我和她說,我心裡糾結的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然後問她,她和她那位是什麽關系。”
“她怎麽回答?”
“她說——”
聽到接下來夏懷夢隨意吐出的三個字,夏星眠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本是一次時光洪流裡最尋常不過的對話。對話結束後,她會按照計劃去雲州,在另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守著陶野,庸庸碌碌過完余生。
直到這一刻,這一秒,這三個字灌入她的耳朵。
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電光閃閃,天旋地轉,眼前亮一片暗一片,所有的一切都扭曲旋轉。
她以為已經寂如死灰的心劇烈不平地狂跳起來,腦中不斷回響的字眼如急驟狂風,顛覆生命,席卷意志,拖著她所剩不多的全部理智,將她帶下萬丈懸崖。
她幾乎是想也不想,便立刻起身向外奔去。
——追上她。
她腦子裡只剩這一個念頭。
——把「夏星眠」追回來。
她拿出手機,撥通唐黎的電話,要她馬上買一張最近的暨寧直達康科德的機票。她說她要去找她。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告訴她。
幾秒後,唐黎說:“查到夏小姐那趟航班的半個小時後有一趟,兩點起飛。”
夏星眠坐上車,腦子裡只剩那奪魂攝魄的三個字。點火的瞬間,斬釘截鐵:“好,就這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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