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忙搖頭:“不是。是小狗跑出來了,撞到了人家。”
陶野便又向那兩個女生致了次歉:“對不起,這是我店裡的狗,給你們造成麻煩了。”
兩個女生盯著陶野,眼睛亮閃閃的,有點興奮的樣子,“姐姐你是那個咖啡廳的老板嗎?”
“對……”
“我們以後一定常去!”
“那就先謝謝你們以後的光顧了。”
“嘿嘿……”
道別後,兩個女生走遠了一些,還能聽到她們壓低的竊竊私語:“好漂亮的姐姐啊……”
“店裡沒客人嗎?你在這裡和人聊天。”陶野沒有從小燕手裡抱過小白狗,繼續拄著長柄傘向店門口走,歎了口氣,語氣裡卻沒有什麽責怪的意思。
小燕:“是沒有客人來著……”
“時間還早,又剛下過雨,等會兒人就多了。”
“是啊,我就準備擦擦洗洗的清理一下,好一會兒做咖啡呢。”
兩個人閑聊著回到店裡。
小燕把小狗關進籠子,將水管和水槍都先收回,預備下班之後再衝洗車子。
她拿了抹布,擦拭收銀台時順手拿起遙控板,打開了掛得和時鍾差不多高度的電視。
屏幕裡的主持人正裝肅坐,在念今天的新聞。
小燕低著頭擦桌台,陶野則站在收銀機後面清點前一天的現金。新聞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
其實更想聽的是新聞之後的天氣預報,畢竟天氣情況會影響到生意。
主持人正經的播音腔灌在耳朵裡,枯燥得像是老師講課。
忽然,卻有一個有些耳熟的名字被念了出來。
小燕抬起頭,看了眼屏幕,確認了一下。
沒錯,被黃體字打出來的那個名字,的確是「夏星眠」。
她之所以會覺得這個名字耳熟,是因為她也是暨寧人。
記得好幾年前,有段時間總是在暨寧的新聞和報紙上看到這個小鋼琴家,捧得不得了,說什麽前途無量未來可期之類的。
結果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人又不出來演奏了,生生把當時大好的前途荒廢掉。
沒想到隔了這麽些年,再一次在新聞中看到這個名字,竟是在暴雪失蹤名單中。
芬蘭的暴雪,國內好像沒必要報導吧。
小燕嘖了兩聲,又去涮抹布。
不過這個夏星眠曾經也多少算個公眾人物,報一下倒也能理解。
小燕正想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快要飄偏時,一扭頭,“老板……”
說了一半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只見陶野僵硬地握著手裡的現金,手指停滯在數錢的動作,一動不動。
她抬起了頭,也盯著屏幕裡的新聞,目光仿佛要把那電視盯穿。嘴唇好似在輕微地動,小燕分不清那是在顫抖,還是在默念著屏幕裡的某個名字。
小燕在這裡打工也有兩三年了,在她眼裡,老板是個非常成熟穩重的女人,八面玲瓏,溫柔聰明。
人不狠厲,但是總能不緊不慢地用三言兩語處理好所有糾紛,哄得所有人都開開心心的。是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才有的那種讓人非常想要依賴的可靠感。
可靠的人一般很少會流露出真實情緒。
尤其是陶野。
起碼過去那幾年,小燕就從來沒見過陶野失態的樣子。
今天卻見到了。
陶野一垂手,將捏著的錢胡亂放回收銀箱,手向下一滑,撐住台面,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她的目光已經從電視屏幕上收了回來,但也沒再聚焦,一眨不眨。抓著桌面邊緣的手緊到發青,骨節清晰凸起。
小燕看了陶野一會兒,才發現陶野不眨眼睛,好像是在忍眼淚。
新聞主持人還在喋喋不休,說著什麽「生還率幾乎為零」之類的話。
小燕眼疾手快地拿起遙控器,飛速關掉了電視。
繼續埋頭使勁擦拭桌台。
那一整天,小燕都沒敢再多囉嗦一個字。
她輕聲細語地接待客人,輕手輕腳地煮咖啡。下班後,也沒有再去拿水管和水龍頭洗車。
陶野就在收銀台後呆坐了一天,一句話都沒說。
打烊時,小燕看向已經把凳子架起的空桌子,又看向仍舊坐在收銀台後的陶野,張了張嘴,想叫聲老板,問問老板你要不要回家。
可是看著陶野的臉,她又沒法問出任何話來。
最後她留了收銀台那裡的一盞燈,其他的燈都關掉,拿起包準備往家裡走。
外面天已經黑了,只有隔著幾米的高吊路燈還散著點光。
小燕關上玻璃門,走到路邊等末班公交。
電動車還沒洗,明天早點過來,洗乾淨再騎回去好了。
她邊等邊低頭玩手機。
玩了有一陣子,脖子都發酸,公交才終於過來。
她起身,走向空無一人的公交。馬上踏上去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店裡。
這一眼,又讓小燕愣在了原地。
孤零零的一盞白燈下,陶野不再直坐在椅子上。她終於還是無力地趴在了收銀台的桌面,肩膀劇烈顫抖著,臉深深埋在臂彎裡。
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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