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夏洛特不喜歡西區的音樂劇,她喜歡百老匯。
因此她很久之前就坐在觀眾席,以觀眾的身份見過阿德萊德。
“不然呢?”阿德萊德按住她花十五英鎊從地攤上買來的草帽,“我母親若是無名之輩……”她笑著說,“就算這劇是我寫的也輪不到我唱女一,漂亮女人實在是太多了。”
她頑強地稱呼自己為女主演,即便真正的女主已被性轉為一位男士,她也要宣稱她扮演的角色是當之無愧的女一號,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所以現在在輝格已經沒有一夜成名的佳話了。”夏洛特踢踢腳下的石子。
“也許從未有過,”阿德萊德背著手一蹦一跳地,“成名者絕非偶然,背後的故事我們無從得知。”
只聽砰一聲槍響,群鳥受驚,振翅高飛,留下一串嘰喳。
伊蓮恩對空鳴槍,勒馬,俯身,與狂吠的比格犬對罵,“給我閉嘴!”
比格犬那當然是叫的更凶。
“你媽媽,好凶。”夏洛特笑得耐人尋味。
“習慣就好。”阿德萊德換上一副名叫“我能怎麽辦又不能換個媽媽”的表情。
仔細想想伊蓮恩這個女人勉強能將就,雖然懶,最起碼燒的一手好菜,人還算有趣,不是無聊的魚眼珠,有一定的可取之處。
半小時後她收回所有對伊蓮恩的褒獎。
伊蓮恩這個女人不僅一無是處還煩人!
野餐時她媽媽拍拍斑斑小姐的肩。
“呐,”媽媽換了漢語,“那邊有一個小姑娘暗戀你。”
斑斑小姐高傲冷漠的表情瞬間化為驚愕,一雙黑玻璃似的眼睛快要從眼眶裡跌出來了,她本就是杏眼,眼睛大,一瞪溜圓,看起來竟仍有幾分稚氣。
而媽媽卻端著三明治跑了。
阿德萊德爬起來的速度不夠快,媽媽跑掉了。
她隻好衝媽媽的背影喊,“你給我回來!”
斑斑小姐曳斜著眼,“小家夥,”她用命令式語氣吩咐,拍拍身邊的墊子。“過來。”
阿德萊德賊兮兮地一挑眉,露齒抿唇笑,搖首,“不要。”
“你這笑……是跟媽媽學的?”斑斑小姐眼底竟閃過一絲恍惚。
她好似在看阿德萊德,又好似隔著阿德萊德的軀體在看另一個人。
“對呀。”阿德萊德刻意模仿著母親,她很慢的抬起眼眸,虎牙點下唇,稍微歪了些腦袋,笑得狡黠,像隻可愛的狐狸。“不準嗎?”
“沒有,挺可愛的。”不知為何斑斑小姐別開眼,悠悠地歎氣,“您可愛活潑的令人生氣。”
“在亞特蘭大,”阿德萊德奉上《斯佳麗》中的台詞,“我們得說,受寵若驚。”
“是個小壞蛋呢。”在阿德萊德看來,斑斑小姐故作漫不經心,用滑稽語調說了一句很傷心的話。
但她不懂為什麽斑斑小姐會難過。
午餐過後夏洛特對隨從使了一記眼色,所有人飛快地找各種借口離去,把她、母親及斑斑小姐三人留在原地。
母親不說話,斑斑小姐看手機。
面對這種情況,阿德萊德摸不清水深水淺,不敢輕易開口,無聊地悶在一旁折狗尾巴草。
她邊折邊打哈欠。
麗莎給她的程序錯誤太多,她改了好幾天還沒改到一百處,最坑的是改到後面發現前面有的不用改;有的改錯了,還要翻工。
自此她過上了每天一杯清咖啡、睜眼到凌晨的日子。
沒多久阿德萊德困了,枕著媽媽的腿睡著了。
她睡了不到五分鍾,便被母親和斑斑小姐的說話聲吵醒。
“姐姐。”斑斑小姐喚了一聲。
“不要那麽叫我。”母親語氣寧靜,但寧靜中透著薄涼與疏遠。
“好。”斑斑小姐換了一種說話口吻,不再玩世不恭,她現在說話又溫和又低柔。“您希望我如何稱呼您?”
“你猜。”母親說。
短暫沉默後斑斑小姐省去了所有稱呼,說,“小家夥們都很粘人呢,你家的這隻也喜歡枕肚皮。”
肚皮這兩個字逗笑了母親。
“不過你也喜歡枕肚子,大概因為這裡沒骨頭,不硌,軟乎乎的。”
此刻她語氣裡有了調侃的成分。
“你記得啊。”斑斑小姐好似是笑了,尾音上揚,“我以為你早已忘卻前塵。”
“我也沒失憶。”
“我夢見你過世。”斑斑小姐歎息,“就在午夜時分。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這個夢是反夢,睜開眼後你仍在我身邊。”
“人命天注定,”母親說話聲輕快。
“姐姐好像什麽都知道呢,你們兩人間……很熟悉的樣子。”斑斑小姐道,她停頓了很久很久,“對不起,作為累贅的我是不是很沒用?不配知情,不配接一通莫名其妙的問好電話,更不配與你敘舊。”
母親一時沒答話。
見母親沒答話,斑斑小姐自顧自的往下說,“確實,我是個廢物,救不了愛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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