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安排行刺是真,但動手前就被抓捕也是真,李半月這般安排只是為了殺了當年的副手,那個男人比她年資更高,人脈更廣,更何況,他是個男人,這是天然的絕對優勢。
所以只能讓他無可置疑的死,只能是這個罪名,這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並保持緘默的,因為其他人也憧憬那個位置,不希望自己被謀殺,更不希望犯下弑君之罪的人得到饒恕,這是給自己下催命符。
李半月當年排下死局,並在假裝失血過多昏迷之時報出鄭陌陌的名字是引旁人去攀咬鄭陌陌,以引蛇出洞。陳冷翡現在傾向於她是裝暈,否則不會那麽明確並口齒清晰的說完一整個人名——她生病也昏迷過,每次她都是說胡話。
這件事導致小雪的母親張靜淑被栽贓誣陷,停職,又導致鄭陌陌收養小雪。假如小雪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人生,她也不必心懷愧疚。
因為現實是小雪在鄭陌陌家過的不快樂。
原本這一切都不必發生。
李半月醫療記錄裡的手術記錄提示她肩傷不重,是穿透傷,肩胛骨有骨折,只是創口很大,急診手術做得很快,花了兩個小時,從她印象裡,李半月從醫院出來還跑完了剩下的兩個城市才回燕京。導致一切走向不可收拾的是李半月接下來做的一個手術,她截除了雙腿的腓骨,又取了兩根肋骨,這次手術是局麻做的,她心臟狀況本就不佳,局麻做這種手術的下場是直接誘發了急性肺水腫,導致她一病不起。
這四根骨頭被拿走做了什麽她心裡是有推測的,因為她是醫院的常客,而她的很多片子看起來很奇怪,即便她的醫療記錄被封存,影像學檢查結果她還是能查得到。
斑斑說過她小時候被寄過來時很多地方骨折了,而小翅膀在她小時候給她取外號叫小瘸子,可後來,她走路如常。
李半月那次生病的不久後她也“病”了,具體記不清了,隻記得在醫院呆了很久,再後來回家過上和李半月一起躺在床上看動畫片等斑斑送飯照顧的日子。待她長大,又有一次生病,在醫院躺了很久,那段時間裡一直是李半月照顧她,而斑斑缺席了段時間。
那時候她以為是斑斑不忍心見她,在門外偷偷哭,實際上卻是斑斑截了兩塊自己的骨頭給她,做成釘和固定板,因為她對鋼板和陶瓷固定板不耐受,天然的體質讓她沒辦法恢復骨折,就連現在她肋骨和腿骨的骨折線在片子裡都隱約可見,這還是打過藥物的結果。
外源的骨頭會引起些炎症與排異,讓她折掉的骨頭和釘子與固定板長到一起,所以一開始用了李半月的骨頭,因為她們之間配型主位點一致,其他位點對不上。
那件事導致一切出現了時間差,那種地位本就所有人都覬覦,這讓李半月走上一條不歸路,她選擇誘發局勢動蕩,和羅雅爾結仇,甚至在羅雅爾謀求三期的時刻派人行刺,導致羅雅爾競選失利,招來瘋狂的報復,把這個位置變成所有人走避不及,誰都不想要也不敢要,徹底讓一切變成如走鋼絲,一步之差就是萬劫不複。
李半月不會承認自己對局勢的把握失控,但她曾想過以謝幕的方式給虞司顏及鄭陌陌兩人一個改變態度的機會,只可惜最後沒有成功——這證明她那時認為,這局面就是不死不休,破局的方法是她和羅雅爾死一個。
她想為自己的人生質問很多人,卻又無從開口,她過的其實很糟糕,可卻要接受自己如今能像正常人一樣過活的原因是受了很多人的恩賜。她也想像阿呆一樣,理直氣壯的說自己來到世間沒有選擇,母親天然的背負責任,卻又做不到,她只會覺得,自己虧欠了許多人,間接或直接的害了很多人,她還是慣性的認為一切都是額外的。
甚至,她都沒有辦法去質問為什麽不給她用那款能讓她從小就健康成長的藥物。
她覺得她成長過程中不該被那般對待,卻又理虧,想要哭鬧,卻感覺自己沒有任何資格發出哭聲。
醒過來後她發覺自己躺在床上,斑斑或李半月把她抱了上來,她的活動應該沒被限制,因為手機在身邊,臥房的門也開著。
只是她沒力氣爬起來,隻想躺著。
她就一直躺到李半月給她送晚飯。
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大概過去的這段時間李半月過的很凌亂,她穿著睡裙,肩上搭了件紗衣,想用於遮掩,卻什麽都沒遮住,在裙外的一切都亂七八糟,可能她也太累了,自己沒注意到,遞碗筷過來時露出一截手腕,紅一塊青一塊,還有半圈的牙印。
“我想跟你談談。”李半月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但我很累,改天吧。”她交疊著手,“你先吃些東西。”她問,“不過,你有什麽想說,或想問的嗎?”
“我現在被你軟禁了嗎?”冷冷爬起來,抱著被子,縮在床邊。
“沒有。”
“那,被你解除職務了嗎?”
她搖搖頭。
“斑斑是不是很生氣?”冷冷看過來。
“你最好現在別去惹她,她暫時不是很想理你。”她如實說道,“斑斑以為那是果汁,你讓她喝口水和你接著吵,所以才把那大半杯都喝了,她其實沒從小時候的那件事情裡走出來,口上說過去了而已,對她而言,這種事非常忌諱,否則,我是這樣的人,她不會和我糾纏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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