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的區別本應沒那麽可怕,前提是她先走。
她知道艾拉來這個時空的原因是在上一個時空早逝,可她從未想到她要面對這種過早的離開。
她將艾拉送去了新加坡最好的一家醫院——她從家裡帶走了運通黑卡,還好在這裡也可以用,只是醫生的回應是:“抱歉,太晚了,她看起來像從未醫治過,但我們會盡我所能。”
弗萊婭在心裡補全了那句話——看在錢的份上。
艾拉大部分時候都是昏睡的,有時清醒過來會和她說兩句話。
前天和她說了一句:“呀,是你呀。”
昨天說:“我怎麽在這裡。”
今天她又醒了過來,可能是在治療下稍有好轉,但蒼白的臉色和枕似乎即將融為一體,“你叫弗萊婭,我知道你。”
“弗萊德翠卡。”弗萊婭在床邊坐下,“露易絲·弗萊德翠卡,我的全名,不過我不喜歡我母親,所以叫我中名吧。上次沒來得及介紹,抱歉。”
“不,我認識你,比舞會更早。”艾拉想掙扎著坐起些許,只是一番掙扎仍舊沒能離開枕頭,她太虛弱了,說話都幾乎沒有聲音,“這是沒有用的。”她的視線看著輸液瓶,“這些,是沒用的,如果你想讓我最後的時日過的舒服些,請讓我回家,我喜歡軟一些的床。”
“你不會死的。”弗萊婭倔強說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闖入這裡。”艾拉輕聲說,“對你來說,這是你的一個夢境,這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這是一個循環的時間軸。”她溫柔地看過來,“回到你的家去吧,等過幾天再來看我,我又活蹦亂跳了。”
“你說什麽?”弗萊婭一點點的蹙起眉。
“我曾觸碰過你。”艾拉說,“換一種說法,我們恩愛過,繾綣過,一次,上次是我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到奇怪的夢境。我是已經死掉的遊魂,死掉的東西,沒辦法死第二次,”她很疲倦的合上眼睛,“相信我的話吧。我的信用還可以的。”她抬起手,覆住她的手,“不過我不知道那時你是不是清醒的,但觸感是不會騙人的。”她問,“熟悉嗎?有既視感嗎?”
“我知道這裡不是現實的世界。”弗萊婭捉住她的手,“對我來說,這是晚上的一個夢,明早起來,一切不變,但你呢?對你來說,只要你生活在此處,這都是一程生命。”
“這是無用功。”艾拉輕輕笑起來,“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在某一個注定時刻離開,這是既定的結局。”她稍仰起頭,讓自己的呼吸通暢些,“我們相遇的原因,是我選擇了離開,我死了。”她輕飄飄的丟出這一個單詞,無情又冷漠,毫無顧惜,也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讓我好受些吧。”她又睜開眼,望著窗外,“其實我想再看一看春天的,但沒等到,不過沒想到,其他的地方還是春夏呢,學的地理都忘光了。”
有一刻,弗萊婭也沒注意到自己摒住了呼吸,她垂下了眼睛。
“你為什麽會這麽難過?”艾拉自言自語的,“不會影響到現實世界的,就像新年的時鍾,走到二十三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下一個歸零,僅僅是新的一年。每一個除夕,都有新年。”
“我接受不了。”弗萊婭搖搖頭。“無法接受,這太殘忍,我甚至還未告別我的母親……”她忽而哽咽,沒能將後面的話說下去。
“我死了,我們才在一起的。”艾拉很吃力地抬起手,貼貼她的臉頰。“開心點,這是個噩夢,會醒過來的。”
“不,不是的。”弗萊婭搖著頭。
她沉默了會兒,還是帶艾拉出去轉了轉,只是大部分時候艾拉會靠著她昏睡,街上的人會對她抱著一個女人走街串巷致以注目禮,大概認為她是個瘋子,倘若這是真實的世界,她們都完了,徹徹底底的完了。
夢境裡倒無所謂,做什麽都沒有意義。
她甚至帶艾拉去了商城,找了個卡座,方便艾拉靠著,點了一桌子她偏好的菜肴,都是酸甜的味道。
正巧艾拉醒過來的時候她在翻菜譜,“你想喝什麽味道的飲料?杏仁茶嗎?”
艾拉很喜歡杏仁的香氣,她是知道的。
可艾拉卻搖搖頭,“我吃不下東西。”
“嘗一嘗味道吧。”她說,“吃了可能胃會不舒服。”
她不清楚艾拉病了多久,但病人食欲都很差。
“我很久不吃東西了。”艾拉忽然說,“我做過一次很大的手術,昏迷了很久,之後隻飲得下比如水這種沒有味道得東西,藥水我也喝不下,有味道的都不可以,我會反胃,很想吐。”她視線揚起,眼神是散著的,但很努力的聚焦,找到焦點——她,“你點你喜歡吃的就好。”
“你……”顯然這個金發姑娘嚇傻了。
“我會打小糖水,也會打鼻飼。”李半月靠著牆,這樣坐著不吃力,“醫生說過,我這樣的下去,最多只能再活五年,所以,怎麽樣我都會死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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